头七见魂(210)

2025-12-18 评论

  宋观南捏了捏杨知澄的手心。

  “这倒不是。”杨知澄说,“只是来时听说有丧事要在祠堂里办,便想着是不是和镇子里的怪事有关。”

  “我不清楚。”男孩摇摇头,“反正就在那,你们去就是了。”

  “那多谢了。”杨知澄便笑笑,“我们先……先想想办法。”

  “你叫什么名字?”宋观南却忽然开口。

  “我?”男孩愣了愣。

  “我,我叫陶希成。”他顿了顿,“如果你们真的有办法离开这里,能不能带上我?”

  “会的。”宋观南淡淡地点头。

  他一直沉默着,此刻的话便显得颇为可靠。

  男孩那始终不大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喜悦:“好,好。我叫陶希成,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走。”宋观南向杨知澄眼神示意了一下。

  “你们不走大门么?”男孩问。

  “怕不安全。”杨知澄笑了笑,“谨慎一点,总不是什么坏处。”

  男孩便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地翻过墙,又回到了小巷中。

  此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大半隐没,黑夜蔓延开来。宋观南抓紧杨知澄的手,拐向另一个方向,走出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百鸟朝凤的唢呐声仍旧在夜色中回荡着。杨知澄望向宋观南,开口道:“这新娘做不得。”

  “嗯。”宋观南应声,“他有问题。”

  “他一个三岁便瞎了的人,怎么会如此笃定,乘上花轿便能进那镇东头的厂子?还知道祠堂是镇西的一栋破旧房子?”杨知澄冷笑一声,“他应该是真瞎,也是真想离开这小镇。但他肯定知道什么我们不清楚的事……”

  “他就是想要我们去做新娘子,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无事,反正我们不会去做那新娘子。”宋观南的语气还算冷静,“那帖子里的丧事说是在祠堂办,我们……”

  他顿了顿:“算了,先去他说的路口。若是那工头还没走,我们也可以跟上去。”

  “再不济,也能试着抢几根蜡烛。”杨知澄笑了笑。

  宋观南点了下头:“走吧。”

  他们避过了那迎亲的队伍,朝着那叫做陶希成的小孩所指方向走去。

  阴沉的夜色笼罩在逐渐变得稀少的行人间,为这座看似平静的小镇染上一层深邃诡异的影子。

  但不论是院内还是屋里,都未曾亮起灯光。杨知澄在偶然的几眼之间,瞥到屋里微闪的眼睛。那些居民,似乎都藏在漆黑的屋里,警惕地盯着仍行走在街上的两人。

  或许是因为陶希成的话,杨知澄总觉得那些老鼠一般的目光窸窸窣窣地落在自己身上,让他不由得有些发毛。

  他仰起头。

  天空深邃沉静,万里无云。一轮苍白的月亮缀着,格外扎眼。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

  没过多久,那座石桥便映入眼帘。

  正如陶希成所说,桥对面并没有人——那工头,或许早就已经离开了。

  还是扑空了。

  杨知澄有些失望。

  可正当他盘算着该如何前往祠堂时,四面八方的房屋里,突然亮起一簇簇烛光。

  蜡烛的火光摇曳,从半开的门窗间飘了出来。在灯火间,杨知澄看见一张张蜡黄疲惫的面孔,围在蜡烛后,目光僵硬呆滞。

  急速跳动的火苗让他的心跳都加速了几分。但就在此刻,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穿过落在道路上的微弱烛光,一步步朝着东边走去。

  ……那是?

  那人背着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布包。布包被撑得凹凸不平,不知是什么东西朝四面八方支棱着。他的步履蹒跚,一瘸一拐,但离开的速度却十分之快,没过一会,便消失在杨知澄的视野里。

  是工头!

  没有犹豫,宋观南一把拉过杨知澄,飞快地向正在远离的工头追去。

  没过一会,工头的身影便重新出现。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只不发一语地紧紧跟随。工头向前走着,一路上的房屋愈加稀疏。

  烛光几近消失,工头的身影映在苍白的月色下,只剩下一个极淡的轮廓。

  他慢了下来。

  他的面前是一片荒芜的草地,草地一路绵延向远方没入黑暗的山脊。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建筑。

  杨知澄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宋观南攥着他的手也收紧了。

  工头慢慢地向前走去,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晃动着。杨知澄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试图窥见陶希成嘴里那所谓的厂子——

  但什么都没有。

  杨知澄眼前微微一花,冷白色的月光下似乎飘起一层层怪异的白布,幢幢人影在飘飞的白布后若隐若现,麻木诡异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月色下的人。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再定睛望去时,那工头的身影已几近透明!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观南却猛地抱住他,猝不及防地向前冲去。

  透明的、模糊的黑暗在倏然刮起的森冷寒风中破开,一幢漆黑的建筑浮现在眼前。

  杨知澄脚下一空,两人便和那工头一起,跌进了这片黑色的深渊之中。

 

 

第159章 冰湖酒店(25)

  滴答。

  滴答。

  在视线变得清晰之前,率先传进耳朵里的,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杨知澄手腕上,宋观南的力道蓦地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看见面前是一截断裂的腐朽房梁。

  身上有些酸痛,杨知澄低下头,只见手肘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块明晃晃的淤青。

  剁骨刀还在手中,不知为何,他攥着刀柄的力道很重。他茫然地向旁边望去,只见砖墙四处缺损,冷白色的月光便从缝隙中穿透进来,落在布满棕红色铁锈的机器上。

  滴答。

  滴答。

  水声仍旧连续不断地响起。杨知澄仰起头,只见水滴从天花板不知何处滑落,砸在机器上。

  脚下已经积起了浅浅的水洼。他动了动脚尖,望着宋观南走向那架占据了小半个房间的机器。

  “居然进来了。”杨知澄小声道,“刚刚怎么回事,你突然……”

  “安静。”宋观南蓦地打断了杨知澄的话。

  他上下扫视着机器,又望了眼砖墙外的天空。

  “你能看到灰雾么?”他问。

  “不能。”杨知澄摇摇头,端详了一下宋观南的表情,莫名觉得他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杨知澄便问道。

  宋观南没回答,他眉头微皱,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扇半闭着腐朽的木门前。

  木门的缝隙间,似乎晃荡着一抹诡异的红色。

  “走。”宋观南突然开口。

  杨知澄只好压下心底的异样,追了过去。

  宋观南抬脚踢开了木门。腐朽木门微微晃动,但还是坚强地挂在门轴上。

  杨知澄向前一望,便见那门背后漂浮的那抹诡异的红色,竟是一件挂在房梁上的喜袍。

  喜袍的胸口悬着一朵红绸缠就的捧花。袖口和衣摆沉重地垂着,水从房梁之上流进喜袍里,将整件衣服泡得格外臃肿。

  “那是方才新郎穿的……”杨知澄怔了怔。

  “嗯。”宋观南应了声。

  杨知澄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喜袍下同样积起相当大一滩水的地面。

  整个厂子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湿淋淋的水中,空气潮湿得让他有些窒息。

  “你看到什么了?”宋观南又问。

  “就这件喜袍啊。”杨知澄茫然,不知宋观南重复询问如此毫无意义的问题有何原因,“你问这个干什么?”

  但他没等到回答。

  宋观南步伐加快,径直绕过那件诡异的喜袍,向前走去。

  杨知澄忽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看到灰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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