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发来的一个个括弧仿佛情侣去死党举起的火把,欧德很难不对这位苏联同事心生同情,但:【你确定就只是这样?】
【?还能怎样?……给你问的我都有点发毛了,等会我把这小子逮出来再审审。】
欧德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刚要将手机收起来,忽地在手机屏的反光中,又捕捉到卡文迪许微微偏头,似有似无勾唇的模样,似乎从那位苏联同事的倒霉中汲取到了无穷的乐趣。
欧德:“??你这一脸幸灾乐祸、扬眉吐气的是什么意思?”
“……?”前排的两名老员工忍不住使劲侧目,试图看看“扬眉吐气”这种表情是怎么出现在万年面部神经瘫死的老板脸上的。
然而侧过视线扫去,公爵大人已然转过脸,只拿一个后脑勺对着他们:“没有扬眉吐气。你想怎么潜入?疗养院四周都有电网,破坏也会发出警报。”
“撕——”
半空中忽然传出一阵布棉撕裂般的沉闷声响,一道黑红的裂隙横亘在欧德身旁。
欧德轻盈地跃进裂隙中,扶着两侧的裂口直至裂隙浮升到电网上方,随后半蹲下身。
身后来自梦境的火光映照得他暗红色的碎发鲜研如血,面部的轮廓淹没在背光的阴影中,只有一双绿色眼睛如同荒野游荡的狼,幽幽泛光。
他向着下方的卡文迪许吹了声不怎么正经的口哨:“手给我。”
你敢吗?
似有夜风刮来枯骨的哀嚎,窸窸窣窣的指骨摩擦声逐渐靠近。
卡文迪许垂在腿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抬起,但最终他只是失笑,抬手普通地碰了碰大门:“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开门。”
“吧嗒。”门锁发出一声打开的轻响。
第44章 喔。
欧德:“……”
如果一开始就有这打算, 为什么非得等他开了梦境才说?倒衬得他爱显摆似的了。
欧德从裂隙中跃下,烽烟缭绕的裂口霎时愈合,掐断了所有没等到围猎的目标而遗憾的咕哝叹息。
他几步跟上卡文迪许, 跨进铁门时回头看了眼夜色下的老爷车:“他们就这样等在路边?不是我的神经敏感,但这种闹鬼的时间点,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丢在精神病院外这么一览无余的开阔地?我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卡文迪许了然地回望, “他们不会打草惊蛇的。”
真实的想法都已经被揭穿了,欧德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什么?我用GORCC提供的假身份来找瑞德可能会打草惊蛇,但大晚上的看见一辆身价上亿的老爷车孤零零地停在疗养院门口不会?因为会坐这种老古董的有钱人都有喜欢在精神病院门口找刺激, 不看着病院大门就睡不着觉的通病是吗?”
“……”卡文迪许张口欲言几秒,放弃地走回门边向手下挥挥手,示意他们换个地方停车, “现在满意了?”
欧德耸耸肩, 带头走进疗养院一盏灯都没开的走廊。
不知道是设计之初就考虑不周,还是后期管理不善, 整条回形走廊里堆满了杂物,显得狭窄压抑。
一扇扇开着磨砂玻璃小窗的房门后不断传出含混不清的哼哼声、不知缘由的哭泣声、陡然挣动的床架吱呀声, 以至于偶尔路过一些安静的房间, 也会让人寒毛直竖地想:
这房间里有什么?Ta死的还是活的?会在下一秒突然扑上门板,趴在磨砂小窗后向外看吗?
出于谨慎或者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两人都没打手电,只凭着微弱的光线向前摸索。
欧德走在前面, 声称自己需要帮助的公爵大人紧紧抓着欧德的手腕缀在他身后当小……大尾巴,主打一个“虽然我能打包票我的人不会有事, 但我自己真的寸步难行、柔弱可怜又无助”:“先找医生办公室,我不知道瑞德住哪个病房。”
‘哈。’欧德无声地张嘴嘲笑了一下,感觉这能算是近半个月来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全知全能的犹格索托斯声称自己不知道一个普通人住哪张病床?他要是敢把这种特殊案例写在文化课的大题答题框内, 教官就敢给他打零分:
“这家疗养院的条件看起来很糟糕啊……没有巡逻的护士,晚上安眠药的配给也不足分量,更别说这灯了。你见过几家正经医院晚上走廊不开灯的?尤其是地上还堆满了东西。”
“如果你没说这家疗养院就叫‘瑞德疗养院’,我几乎要以为你这位名叫瑞德的旧友经济状况其实很糟糕了,家里人根本没有条件把他送去更正规的医院。”
“他的经济状况的确很糟糕。”卡文迪许说,“这家疗养院传承到他手上时,他的家族就已经没落了。继续开着这家疗养院,几乎就是在往无底窟窿里投本就所剩无几的家产……但也许这就是家族的尊严吧,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把这家疗养院卖掉。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住进自己开的疗养院中。”
“但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雕塑家?”欧德讶然回头。
“不是我说的,是警方和侦探的报告。”卡文迪许纠正,“就我所知,瑞德从没接触过艺术方面的爱好,更别提拿雕塑家当副业了。”
“但警方破门而入时,瑞德身边的那尊雕塑实在是太真实了……简直就像第二个瑞德活生生地站在本体身边。如果不是瑞德天赋异禀,在嗑药上头后展现出过人的雕塑天资,这雕塑该怎么解释?即使警方调查了当月所有进出伦敦的艺术家,也没查出有谁的风格或者水平能达到那样的标——”
“滋啪。”
卡文迪许的后半截“准”字还没说完,走廊角落的屋顶忽然亮起一串小小的电火花。
欧德瞬间举枪指了过去,却只瞧见一个监控摄像头正耷拉着脑袋,嘶嘶冒着白烟:“……?你做的?”
“不,我做这个干什么?”卡文迪许的反驳相当有力,“我面前有一个真正的特工,这种收尾的事还需要我做?”
“那监控为什么会突然……”欧德纳闷到一半,忽地又注意到另一个问题,“监控上没有积灰……是新装不久的。奇怪了……这破疗养院连个新置物架都没钱购入,病人晚上能不能安静入睡全凭个人造化,但院方有钱安装最新的监控摄像头??”
它在这儿监控什么呢?这疗养院里有什么是值得这么监控的?
欧德立即迈开长腿,几步转到下一个转角。枪口刚甩过去,就见角落的屋顶上,同样有一枚监控镜头正在微弱的光线中安静冒烟。
“……快点,走快点!我们得抓紧找到瑞德。”欧德反手拽住了卡文迪许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在走廊中左右搜寻,也不管脚步声是否会惊扰到工作人员了——反正这一路走下来,他就根本没看到过一个护工,“注射室……员工休息室……医生办公室!”
卡文迪许在欧德的手肘或者枪口捣过来前自觉地开了门锁,两人无声钻进门缝。
欧德也不指望卡文迪许能干锁匠之外的活了,迅速扑到随便一张办公桌后开启电脑:“——该死,需要密码!”
被欧德丢开的卡文迪许倒是挺不急不慢地靠在档案柜边,手里摩挲着一份文件:“看这个,好像是住院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