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摘下,露出那张他在梦境之中描摹过无数次的熟悉面庞。
只见元栖尘扬起嘴角,如风流浪子一般,伸出双臂将阙子真环在自己于与假山之间。
若眼前是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必能衬得他风流倜傥,好不潇洒。
偏阙子真是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浪子耍风流,倒像是他在投怀送抱。
“余观身死的消息昨日才发往各境,来得这般快,可是想见我的缘故?”
因为想见他,所以长夜奔徙,日夜兼程。
阙子真不提他猜的是对是错,而是从情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给你的赔罪礼。”
元栖尘蓦然一怔,没想到他还记着。
那不过是他随口一句调戏的话,称不上有多生气。
即便当时有气,如今也尽消了。
他一瞬不瞬看着阙子真手里的木簪,眉梢眼角噙着笑,抬手解下束发的带子。
三千青丝自然垂落,令元栖尘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他自然转过身去,道:“替我簪上。”
阙子真迟迟没有动手,直到元栖尘等得不耐烦了,回头问:“怎么还不动手?莫不是连束发也不会?”
不会束发的人是元栖尘才是。
因为怎么也束不好,所以头发看上去总是松松垮垮。
好在他有足够任性的资本,松散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便一直这么凑合过来了。
阙子真以指为梳,拢起一把柔软青丝,按部就班替他簪起了头发。
正经束发,是要将头发全部拢起来的,可阙子真私心觉得这样一板一眼端正风格元栖尘不会喜欢,便只挽了一半。
“好了。”阙子真做完这一切,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
此处没有镜子,元栖尘便只上手摸了摸,觉得比自己动手牢靠,欢欢喜喜道:“如何?”
阙子真如实道:“好看。”
不是他头发挽得好看,而是元栖尘这个人好看。
元栖尘十分满意,重新戴上面具就要出去。
他现在是余大小姐的贴身护卫,消失太久可不好。
刚要走,就被阙子真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这一下实在有些用力过猛,元栖尘并未设防,顺势就被扯进了阙子真怀里。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不远不近,正好停在假山外,与他们只在咫尺之间。
“不知三叔寻妾身来此有何贵干?”
这是个妇人的声音。
“你我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瞧见,只怕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大嫂慌什么,莫不是做了亏心的事,怕被人发现吧?”对面的男人像是知道些什么。
“三叔说笑了。”
又是大嫂又是三叔,想来是夏夫人和余观的弟弟余叡。
据余辛宸所言,她这位大伯娘素来低调,若无大事,便带着儿子缩在自己那处小院里,可谓足不出户。
偏偏余观死的那日,她走了出来,说是要和家主商量事情。
至于余叡,他和他修为出众,殚精竭虑的二哥不同,是出了名的骄奢淫逸,游手好闲。
他若安心做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也就罢了,可余叡心高骛远,将一切过错怪罪到老天身上,怪老天没给他像兄长一样的天赋和机遇。
他指的机遇,是大哥意外身亡,余观才能捡漏坐上家主之位。
余叡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是不是在说笑,大嫂心里清楚。”
夏夫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余叡哂道:“二哥死的时候,大嫂在二哥房间里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应该足够做很多事了。”
杀人,亦或是掩盖真相。
夏夫人修为平平,向来以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形象示人。
可在余叡步步紧逼之下,她始终保持着平静淡然的模样:“妾身一早就说过了,去找家主,是想商量澜儿开蒙修炼的事。杀人,莫说妾身有没有这个本事,即便有,尸身之上残留的魔气却骗不了人。”
“试问这世上能悄无声息杀死一个大乘期高手的人有几个?”
叔祖们验过尸后,怀疑是魔尊所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没这个本事,不代表别人没有。”
余叡一副早已洞穿一切真相的模样。
“一炷香的功夫,毁尸灭迹掩盖真相绰绰有余。你煞费苦心,冒着被灭口的风险也要捏住对方的把柄,无非是想给儿子求个安身立命之所。明日二哥下葬后,余家要选出新的家主,大嫂何不站在我这边。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话音落下,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元栖尘窝在阙子真怀里,丝毫没有在听墙角的觉悟,甚至动了动身子,将自己调整到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
他倒是舒服了,却累得阙子真辛苦忍耐,最终只能通过神识传音,压抑地说了声:“别动。”
另一边,余叡为了家主之位循循善诱,夏夫人却不为所动,始终坚持她那套说法。
“我家澜儿还小,参与不到家主之位的争夺中,只求三叔给我们母子二人一个清静。”
夏夫人说着,福了福身,转头告辞,丝毫没有留恋之意,留下余叡一个人在原地跳脚,无能狂怒。
“不识好歹!”
余叡冷笑。
“等着吧,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这两个人过来,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什么也没有谈成。
元栖尘倒是眼尖瞧见了夏夫人不慎遗落的一张帕子,上前捡了起来。
帕子没什么稀奇的,青色素面,带着女子贴身的清浅香气,边角所绣的兰花倒是很有几分巧思。
元栖尘左右看了一会儿,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什么也没发现。
转头瞧见阙子真面无表情的俊脸,再次福至心灵,品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故意笑道:“仙君要不要也来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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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有什么声若擂鼓般响了起……
“轻浮。”
阙子真板着脸评价。
若是从前的元栖尘, 大约哽着一口气就认了。
反正这些罪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与其花时间内耗为自己辩解清白,不如干脆承认,谁又能奈他何?
可今时不同往日。
元栖尘伸出一根手指, 点在阙子真胸口上, 撩起眼皮缓缓道:“那位夏夫人是第一个发现余观死的人,这般可疑人物, 我检查检查她掉落的物品有何不妥?至于轻浮……”
他倏地一笑:“仙君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还是……只能对你轻浮?”
元栖尘的质问令阙子真心神一震, 如松如柏清风明月般的玉山仙君, 似乎恍然间成了虚伪的代名词。
至于究竟是元栖尘举止不当, 还是他心中有私,只有阙子真自己心里清楚。
“那毕竟是女子贴身之物。”阙子真隐隐有松口的迹象,但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元栖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如此说来,男子的贴身之物就不用避讳了?”
“元栖尘!”
“在呢。”
不论过去多久, 阙子真被他歪理邪说气到只能喊他名字的场景都令人十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