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霖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望着从元霄身上不断四溢的魔气红了眼眶。
“魔族……你果然是魔族……”他一点点向后拖动脚步,“你竟然是魔族!”
元霄体内仙魔两股力量互相交缠冲撞,苦不堪言,可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呵呵……我是魔族,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吗?”
这话将想要逃离的唐霖瞬间拉回了他亲手戳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元霄那双总是天真含笑的眼眸正直直凝视着他,质问与被质问的立场仿佛颠倒过来。偏偏唐霖不敢直视这双眼睛,不断向后向后,转身逃离了现场。
随着唐霖的背影消失,元霄也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后昏昏沉沉地想——
他爹和玉山仙君怎么还没回来。
……
唐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根本不敢去想元霄会如何。
也不知跑了多远,唐霖脚步渐渐停下,呼吸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元霄是魔族。
他怎么会是魔族?
缓过神来之后,他终于开始回想细节。
那人说阵法只对魔族生效,他二人同时身处阵中,只有元霄魔气四溢,的确印证了这个说法。
但元霄身上好似不止有魔气。
而且,那人也不曾说过,阵法会让其如此痛苦。
他不会……死在那里吧?
或许是唐霖心事重重的样子太过惹眼,刚随柯师兄办完事回来的裘山山一眼便看到了他。
“唐霖?你不是告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脸色也不太好。”
和元霄如出一辙的关心问话,令唐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我没事。”
裘山山不疑有他,抻了个懒腰:“没事就好,我得先回去了,今天一天可把我累够呛,等过几日大比开始,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说着冲他眨了下右眼,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裘山山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眼看就要走远——
“等等!”
唐霖咬咬牙,终于还是喝住了他。
裘山山刚回头,还没问清什么事,便被他拉着狂奔。
“我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
元霄痛昏过去,接着又被痛醒,迷迷糊糊竟然看见了唐霖的身影。
他回来做什么?
刚才没一剑杀了我后悔了?
元霄觉得好笑,更好笑的是,他居然还看见了裘山山。
这是痛出幻觉来了?
“我靠!小元霄这是怎么了?谁在害你?”裘山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扶起来,再一探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靠我靠!”
这脉象,怎一个乱字了得。
元霄没力气说话,靠在裘山山身上笑了一下。
太好的,是活的。
“……是我。”
“什么?”裘山山还处在元霄突然受伤的震惊中。
唐霖未敢上前,站在不远处攥紧双拳,太阳西斜,身侧的树影将他笼罩其中,看不清脸上神情。
裘山山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扯了扯嘴角:“别开玩笑了,你无缘无故伤害小元霄作甚。”
他不愿相信,唐霖却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同样不可置信道:“你早就知道他是魔族?”
裘山山低下头,事实不言自明。
“好好好……这么说来,西木前辈就是元栖尘了。”唐霖一瞬间想明白许多事,“这件事你也知道?”
裘山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苦笑一声:“是,我们瞒着你就是怕这一天的到来,没想到还是……”
“我们?还有谁知道?余师姐?柯师兄?”
唐霖浑身颤抖,仰天长笑。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你们都怕我不顾情分杀了他!”
“唐霖你冷静一点!”裘山山眉头紧锁,“元霄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必须要找到能为他压制魔气的人,一旦被发现就什么都晚了!”
更不用说灵道院大比在即,齐聚天枢宫的各方大能不知何几。
他们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唐霖一个激灵,徘徊片刻终是走上前来,夕阳洒在他的脸上,给冰冷紧绷的神色增添了几分温度。
“带他去找院长。”
裴院长日日将人带在身边,必定知道些什么。
裘山山捂住脸,崩溃道:“院长这会儿还在飘渺峰。”
唐霖看了看元霄眉毛鼻子快要皱成一团的脸,又不经意地撇开:“你带他去清净峰,就算有人发现什么,也不敢轻易去玉山仙君的住所查探。”
“你呢?”
“我去请院长。”
-
幸而裘山山对天枢宫大小山脉了然于胸,去往清净峰的路上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处人多眼杂之处。
眼看清净峰就在眼前,天心剑宗的宗主纪剑屏被几位附属于宗门的小家主簇拥着走来。
“还以为裴掌教信口打发我等,没想到玉山仙君竟当真不在天枢宫。”
纪剑屏在这些人面前架子端的倒大,乜了此人一眼:“大惊小怪。玉山仙君虽然一贯独来独往,但最是刚正不阿,此番定不会置之不理,既然裴掌教说要等几日,那便等几日也无妨……魔气?谁在那里?”
裘山山见避无可避,扯了顶风帽出来盖住元霄的脸,以一个扛麻袋的姿势将其夹在腋下,大咧咧走了出来,好像才看见他们似的,惊呼道:“这不是纪宗主吗?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见您!”
“你是……”纪剑屏见他有些眼熟。
裘山山赶紧提醒道:“您看看,要不说贵人多忘事呢,上回业境之内,弟子就跟在玉山仙君身边。”
这么一说,纪剑屏倒有些印象了。
只是当时注意力全在元栖尘身上,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个会说话的小子。
裘山山又是“宗主”,又是“贵人”,将纪剑屏哄得笑眯眯的,二人其乐融融,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可元霄目标太大,且浑身魔气,想不被注意都难。
裘山山一边谈笑风生东拉西扯,一边祈求着唐霖能快点将裴院长带回来。
但凭他如何舌灿莲花,纪剑屏还是问到了元霄身上:“这是何人?”
裘山山一早想好了说辞,面不改色道:“这是弟子在山下抓到的魔族,鬼鬼祟祟徘徊于山门前,定是不怀好意,所以一举擒获,想交由玉山仙君定罪。”
“仙君不是不在吗?”纪剑屏蹙起眉头。
“是啊,弟子急于邀功没想那么多,也是刚想起来哈哈哈……”
纪剑屏接受了他的说法,却对这个胆大包天的魔族起了好奇心,提出要看看他长什么样。
“这就不必了吧。”裘山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纪剑屏不以为然:“有何不可?”
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元霄头上的风帽。
院长救我!
裘山山无声呐喊,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恰在此时,天籁传来:“我天枢宫之事,就不必纪宗主越俎代庖了。”
裘山山喜极而泣:“院长!”
纪剑屏收回手,连声说“不敢”。
别说他们现在有求于天枢宫,即便无事发生,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魔族得罪裴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