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此女虽不幸陷身泥淖,然实乃生活所迫非其本意,此女身世颇为可怜,又性情高洁,不救她我于心不安。”
“殿下与此女只有一面之缘,并无深交,怎知此女高洁?萍水相逢即令殿下如此忘我,我看此女乃天生狐媚之人。”
“我欲救她全是我的意思,与她何干?她从未求过我,更未因见我衣着光鲜随扈众多而生攀附之意,何来狐媚之说?”
“寻常人家的女子哪会像她那般在酒肆中抛头露面四处招惹?她未攀附殿下想必是自惭形秽,太子殿下安知她未曾攀附过他人?”
“若是有幸生为闺阁小姐,谁愿抛头露面?若真想攀附他人,又怎会散尽钱财寻兄而不是购置脂粉钗环,于荷出之日为自己争一个好去处?此女不惧世人俗见,不媚权贵,重情重义,性情高洁,我非救她不可!”
“殿下三思!”
“你若不愿助我,我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殿下!殿下若执意如此薛策无法阻拦,只能相助,但后日便是她荷出之日,请太子殿下再等一日,若后日太子殿下仍执意要去救她,薛策自当相助。”
“好,我便再候一日。”
第三章 荷出之日
转眼间七月十八就到了,一大早周思齐与薛策便来到了怡风楚馆二楼的雅间,那荆州牧实在是精明之人,若不是他早早地与鸨母打过了招呼,不说二楼的雅间,只怕是一楼的雅座也恐怕没有了。姑娘们虽还未出场,楼内却早已是人声鼎沸,本朝对于官吏的德行向来并无过多约束,文人墨客也以眠花宿柳为风雅之事,是以重江虽不如京城繁盛,亦不如江浙一带富庶,但此地花街柳巷也同样热闹非凡,又加之水患过后众多官吏和巨贾等应皇帝和荆州牧的召见而纷纷涌入城中,临近州县也有对荷出之日早有耳闻者闻讯而来,是以今年的怡风楚馆竟较往年还要更加人满为患。二楼和三楼的雅间内不消说,坐着的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而一楼的雅座上也坐满了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和往来看热闹的异乡人,外围站着的人群虽然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形,但还是有人不住地大声叫着今年各个青楼花魁或者热门瘦马的名字,“悦兮!悦兮!”“苏彤!”“妙玲!”……楼内酒气混着茶香,脂粉气混着瓜果点心的味道,纱幔绕柱,廊道鎏金,雕栏画壁,鲜花盈室,偶尔有姑娘们的笑声和丝竹弄弦声一经从舞台后传出,人群立即沸腾,众人皆引颈而望,生怕错过了那开场的瞬间。
突然,幕后传出一道震人心扉的鼓声,人群立即便安静下来。接着鼓声又起,一下接着一下慢慢地敲着,众人的心也随之一下一下地跳动,正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鼓声突然转急,隆隆春雷顿时化作阵阵春雨。一茜色衣裙女子翩然而出,她将舞袖抛于空中随身而动,舞袖翻飞,时而如水波婉转流动,时而如云霞轻盈飘飞,时而如烟雾缥缈萦绕,时而如骤雨迅疾坠回。其舞姿已是妙不可言,而待她站定亮相之时,众人又对其惊世美貌赞叹不已。只见其容色妩媚,有如牡丹凝露;玉臂修长,有如白璧无瑕;腰肢纤柔,有如杨柳摇曳;钗环琳琅,有如朝日生辉;而最令人心醉的乃是那一双含情凤目,垂眸间婉转羞怯,睁开时又如有水波流转,实在令人不忍将目光移开她身上片刻。在场众人皆沉醉其中,竟无一人言语,直到此女舞毕,退入幕后良久后人群才爆发出响亮而持久的掌声与喝彩声。
周思齐抬眼望向身侧的薛策,竟连他也看得目不转睛,周思齐想起他平日一本正经的严厉样子不禁笑出声来,薛策听见笑声方才回过神来,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不敢再看周思齐,更不敢再向那台上再望一眼,同时心内自责连连:国家正内外交困,朝外干辎国虎视眈眈、滋扰不断,兄长也因此戍守边境十年未能返乡;朝内文臣不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武将不思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士族子弟不以狎妓为耻、反以眠花宿柳为荣。如今,就连太子与自己这自诩国家中兴之希望的人,也在此为青楼女子所惑,薛策念及此处不禁再三扼腕叹息!
悦兮舞毕,刚一步入幕后,众瘦马们便立即围上来道贺:“悦兮姐姐,今日一舞实在是美不胜收!”
“对呀,若说到艳压群芳,姐姐这一出去,恐怕没有人敢再舞了。”
“就是,今日一舞,姐姐的花魁之名恐怕要广播天下了,其他楼的姑娘们哪还敢与姐姐相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