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仪……”皇帝闭眼,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皇后心惊,顿感天崩地裂。
肖衍也愣住,而其余大臣均噤声,张秀和季邈的脸色瞬时难看起来,相视一望。
皇帝大口喘了喘气,侧过脸,继续望着肖衍,又喃喃道:“不要让汝宁和亲……你记住了……一定要记住……”
“是,孩儿记住了,”肖衍跪下身,语气沉沉,“孩儿也一定会好好辅佐四弟的……”
“衍儿!”皇后怒对肖衍吼了一声。
就这样将储君之位交了出去,是有万般不甘,于是侧眼看向了张秀,张秀轻轻颔首,有宫人便闭上了延和殿的殿门。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戚德业接过皇后的眼色,心思百转千回,正准备嘱人拟旨,只见皇帝又向肖衍伸出手。
肖衍急握住了皇帝的手,俯身将耳朵贴近皇帝嘴边,听皇帝拖着颤音道:“衍儿……肖仪若是回来……即刻……即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啊?这……”肖衍忍不住发出声,“父皇不是想让四弟承继大统吗?为何……”
众人皆抬头。
皇帝脑袋也微垂向一旁,看着戚德业,声音虽低但龙颜不怒自威:“拟旨……肖衍……即帝位!”
说罢,嘴角轻笑了一下,凝住皇后面容,淡淡吐了一言:“满意……了吗?”
“皇上……”皇后攥紧双手。
随后,又有一行泪从眼眶中流下,皇帝死死地拽紧了肖衍的手,双目瞪出,语气恳切急促:“衍儿,攻契丹……迎怀亦长公主……回朝……”
说罢,手上忽而一松,再垂了下来。
肖衍怔了半晌,大行皇帝的手在自己手中,慢慢变凉,面色中原有的一点点微红而瞬间散尽,变灰变白,才轻轻将大行皇帝的手放回了被褥之中,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一屋子的人。
张秀领首磕下了头,高呼一句:“吾皇万岁!”
大行皇帝驾崩,四海八音遏密。又是恰逢新春,宫中一切既定庆典皆止,哀鸿不断,黑纱白布将皇城层层叠叠包裹,更见香纸焚烧,青烟缭绕。
待入春,皇后已满意地先行从正阳殿搬出,入住了延福殿,正见延福殿内的柳树打了新芽,心情畅快了许多。
只是眼前唯一担忧的,却是肖衍一直未正式登基,自己不敢妄称太后,身份十分尴尬,不得已之下,又命人招来了张秀,询问肖衍近况。
张秀脸色并不好,只道:“殿下一直称大行皇帝才薨逝不久,他无心登基之事,恐要待正月过了才可。”
“登基之事还有什么好等的!”皇后怒叱了一句,感到额角又疼了起来,“那他这段日子究竟在做什么?”
“听其乐说,他嘱人将他的东西都搬到了东宫,人还在二皇子府内,成日照顾那个嫚儿,还从市集中找来一个江湖游医大夫入府,叫什么夏侯公……”张秀悄然抬了抬眼角,“看起来,殿下对那个嫚儿十分上心,虽他曾说绝不会在迎娶其乐前纳了嫚儿,但如今大局未定,臣只怕殿下会为了这个嫚儿而辜负了其乐。”
“什么夏侯公不夏侯公的,大约也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皇后听出了张秀的忧虑,安慰道,“皇后之位必然只会是其乐的,这一点,本宫向宰相你承诺。而那个嫚儿若是入后宫,顶多也只是个嫔位或贵人。只是如今得劝肖衍尽快登基,否则时日长了,人心不稳,朝中动荡,那恐怕才会出大事!”
虽得了皇后的承诺,但张秀却还是一脸不满地回了宰相府。
才入府门,就看到张其乐也是不快地等在了府内,向着自己直扑了过来,哭诉道:“新婚那夜先帝病危也就罢了,殿下这些日子一直照顾那个嫚儿,根本不来我房间歇息,我……我这算是嫁的哪门子人啊!”
张秀听罢,虽也有气,但此时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安慰道:“先帝刚走,殿下是孝子,悲伤也是难免的,你便多体谅体谅吧……”
“那个嫚儿她……”张其乐含泪看着张秀。
“今日皇后跟我说了,只要殿下登基,皇后之位只会是你的,那个嫚儿最多也就是个嫔妃了,”张秀深知张其乐不满什么,“身为皇帝,三宫六院是不可避免,你今后便也多学着点,少了此种抱怨才行啊,否则到时候惹怒了殿下,才真是大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