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唇角微勾,抬手轻捋着梁儿的墨发,低缓的语气之中尽显反掌之易:
“卢生虽然贪财,但却不笨。事关他的生死,你看出的这些,他定是也看得明白,所以甬道完工之后,他和侯生便一直寻着机会想要溜走。我前几日忙于李斯之事无暇顾及他们,方才已密令将极庙的守卫撤掉一些,给他们个空当让他们能带着钱财逃出去。这样就可令人觉得他们是因心虚而走,坐实了那种种罪证。我会派人暗中跟着他们,待时机成熟,再将他们捉回来杀了便可。”
话至此处,梁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形微凛,抬起头来道:
“那他们的那些弟子……”
卢生和侯生的弟子本就很多,这几年来二人倍受赵政宠信,使得他们又在咸阳之内收揽了不少弟子,而这些人之中也有很多都曾参与过赵政jiāo待之事……
赵政眸中一寒。
“自是不可留下活口。”
梁儿敛头,蹙眉道:
“可宫里刚死了百余人,若是在民间又行杀戮……虽说都有充分的理由,但……”
作为皇帝,无论有何缘由,杀戮过多,在民间的影响总是不好的。
一想到后世会将赵政编写成一位视人命为糙芥的bào君,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赵政却并不打算罢手,低头看向她,正色道:
“梁儿,百姓早就认为我无qíng弑杀,这总比让他们觉得我假借求仙之言大兴征伐、欺世惑民的好。其实,大秦天下合并六国、种族众多,而我秦国又初吞百川不足十年,治国之法狠绝一些才可威震海内、令万民俯首。就当世而言,这并非坏事。而此番就是除掉卢生等人最好的机会。将他们留得久了,我着实放心不下。”
闻言,梁儿不觉咬住了嘴唇,心中隐隐发起寒来。
那些人触及了国政隐秘,便定是难逃一死的。
只是他们的死法……
通缉卢生、诛杀方士……这是历史上的“坑儒”……
那么多人,全部活埋,太过残忍了……
她小嘴被咬得有些发白,颤声问:
“你……打算以何种方式将他们赐死?”
赵政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又心软了。
他轻托起她的脸颊,叹息着柔声道: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还为他们着想作何?”
“我……”
梁儿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政拂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于耳后,抚慰道:
“有一种毒酒,名唤断梦,可使人睡一个好觉,不知不觉便在梦中死去。既然是梁儿为他们求qíng,我就将这普天之下最舒服的一种死法赐予他们吧。”
“当真?……”
梁儿杏眸微瞠,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当真。”
赵政浅笑,宠溺的吻上她的额头。
可她心中却越发担忧。
赵政自是不会骗她的。
但若他真的用了这种酒,那史书中所记的“秦始皇坑杀方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方士之祸
卢生和侯生相继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逃出了极庙,却又在林中被人突然击中了后颈,双双失去意识。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幽暗的石室之中,而眼前正立着一个五十来岁,身着暗赭袍子的男子。
二人皆面露惊色,瞬间跳了起来。
侯生壮着胆子警惕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二人劫来此处?”
暗影中,那男子yīn沉一笑,露出了一口jīng致的白牙。
“在下之名不足为道,你们只要知道,我是同你们一路之人便可。至于那个'劫'字……先生怕是用错了词。”
“何意?”
卢生双眉紧蹙,问道。
男子向前踱了两步,双手负于身后,满面傲然。
“若非我方才用计将跟踪你们的人引开,又将你们救来,恐怕现在你们已被bào君以贪赃枉法和欺君之罪设计捉回,极刑处死了。”
侯生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皇帝派了人跟踪我们?”
“我说怎么平日极庙都守卫森严,唯独今日有所疏漏……我们中了皇帝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