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生牙根紧咬,一拳锤在墙上,眯起眼来愤恨道:
“哼!我们一心跟随了他几年,如今,既然他想毁掉我们声誉、名正言顺的杀人灭口,那我等便要先下手为qiáng!将他假借求仙、兴兵天下之事公之于众,让海内之人全都唾弃于他!”
谁知男子竟轻轻摇头,淡声劝道:
“先生莫要激动,在下倒是认为仅是这样太便宜那bào君了,更何况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他又能如何?他为政严苛,手段毒辣,且到目前为止,政绩也算可圈可点,故而纵使人们心中再是不满,只要不到bī不得已,都无人敢言,亦无人敢反。况且一旦说出实qíng,就难免让人觉得你们当初的仙言也是假的,此后便无人再会相信方士之言了。倒不如好好利用方士之术对民心的影响,扰得皇帝不得安宁,令他自乱其心。试想……他乱,百姓则乱;百姓一乱,他……还会好得几时?”
闻言,卢生身形微顿,心知眼前之人绝非寻常,便转眸与侯生相视一眼,沉下心气正色道:
“看来恩公是早有计划了。”
侯生亦是清浅的勾了勾唇角。
“也罢,无论恩公是何身份,左右我等已无退路,就一切都听从恩公安排吧。”
男子淡淡点头,倾身坐于案前,为自己斟了小小一碗浆汁。
沧桑的指尖在碗缘摩挲间,他的眼中已然露出了鬼魅的神色。
只见他唇齿又启,饶有意味的道:
“听闻你们在极庙的时候,时常以飞鸟传书指点于弟子,故而方才你二人昏睡之时,我已借你们之名递了些话给他们。想来眼下,那些话也快传到bào君的耳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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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等有rǔ皇命,将卢生和侯生……跟丢了……”
huáng昏已过,暮色降临,昭阳殿中却烛火通明,更胜白日。
赵政倏的起身,龙颜色变。
“什么!在何处跟丢的!”
前来禀报之人正是赵政早先派去跟踪卢生和侯生的禁军。
此刻,梁儿也是心中一沉。
那人单膝着地,敛头回道:
“远离极庙不久,在一处林中。我们忽然见到不远之处有群鸟齐飞,唯恐前方会有埋伏,便跟得松了些,谁知……竟就这样给跟丢了……”
赵政怒上心头,却仍尽量控制着自己的qíng绪,敛了眸子,顺着气道:
“若当真有高手潜伏,又怎会惊扰那般多的鸟shòu惹人疑心?定是有人提前捉了那些鸟,又在你们靠近之时将其全部放掉,用计救走了卢生和侯生。”
广袖之下,赵政双拳紧握。
他原本打算待那二人跑的远些了,就将他们的罪行广召于天下,再在二人yù将他的秘密泄露之时及时将他们拿下,连带着也能将他们的弟子一一揪出。
可没成想,那两人竟然刚刚远离极庙就被人给救了!
这下还如何阻止他们说出真相?
“臣愚钝!请陛下恕罪!”
那人得知自己中计,坏了陛下的计划,满面惊恐,躬身请罪。
赵政抬袖,还未来得及开口,内侍就轻轻入殿,通报道:
“陛下,廷尉蒙毅有急事上奏。”
梁儿眉间微拧。
急事……
“让他进来。”
赵政吩咐于内侍,又转而对那俯首认错的人道:
“你今日之过,朕暂且不追究,你退下吧。”
那人悻悻应“诺”,速速退去。
赵政则挥袖坐回坐榻,双手覆于膝上。
“臣蒙毅拜见陛下。”
蒙毅入内施礼。
“何事?”
赵政的面色不甚好看。
蒙毅俊眉微紧,恭敬道:
“臣刚刚听闻,咸阳的方士正在口口相传:卢生和侯生已逃出极庙,说是那二人跟随陛下多年,见陛下始终刚戾自用,专任狱吏,凶残bàonüè,天下之事无论大小都由陛下一人抉择,甚至还用称来称量各类书简的重量,日夜都有定量,如若批阅达不到定量,便不能入寝休息。他们奔走相告,皆言陛下已贪于权势到如此地步,定然无法成仙,往后天下方士宁可丢了xing命,也断不可再为您去寻找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