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我一向不放心中。」
    「你会不会卷土重来?」
    「我还能够吗?我都不是十八岁了。」
    他极之失望,将手上的戒子除下又戴上。
    这几个小时的飞机捱死我。
    我与他那一段是真正完全过去了。真不明白如何与他共同生活了两年,当初怎么会被他吸引。
    他并没有什么不好,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我心目中那种类型,一切都不附合要求。
    连找个题目说话也办不到。
    飞机着陆,我背起手提行李便拍拍手要离开机场。
    他膛目,「你没有行李?」
    「就这么多。」我说。
    「什么?以前——」
    「以前以前,我们活在现在,不是以前,够了。」
    他住嘴噤声。
    「再见。」
    「你住哪里?」
    「你总会找得到的,」我笑,「不过同你说也无妨,亚美利坚那。」
    「那个破地方。」我摊摊手。
    他还要尽最后努力,找到我酒店来,我刚准备出发去博物馆,短裤大毛衣。
    他看我这身打扮很难过,「来,我同你去第五街买些衣服再说。」
    我说:「没有时间,我要去看画展。」
    他惨痛的说:「你几时爱上那种调调?」
    「我一直喜欢,在大学中我副修美术。」
    「是吗?」
    他专门记得无关重要的事,要紧的事却置之不理。
    他万分不qíng愿的陪我到博物馆,一小时下来他已闷死,几乎要叫救命。
    我笑说:「你先回去吧。」
    「你还没看完?」
    「没有,明后天还得来。」
    「有什么好看?」他大叫,「这些画像似猴子画,雕像有三个头。」
    「嘘。」
    他终于打了退堂鼓。
    晚上他要约我到的士可去,我早已敷上面霜。拉开房门,他大吃一惊:「你的脸!」我身上穿着球衣当睡衣。他知难而退,黯然伤神。
    第二天我仍驻博物馆,不过这次在东方文物部。
    他游说我:「我们晚上去看『猫』,我好不容易买到票子。」
    「我不去,我要去看话剧。」
    「什么话剧?」
    我笑,「你还是自己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几时变得那么遥远?J
    我摇摇头,不再与他争辩。」
    「你总要吃饭吧,」他不服气,「我们去『周先生』。」
    「亲戚要替我接风,他家开北京馆子,你要不要来?」
    鞋带散了,我蹲下缚好。
    他又看不顺眼,公众场所不能蹲,亦不能弯腰,对他来说,女人,是装饰品,必须维持仪态。
    我问:「你还跟着我作啥?」
    「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又不会随地吐痰,你这个人。」
    他跟我到处逛,一边走一边埋怨说累,我专往小画廊里钻,物色未成名新画家的作品。中午便吃一只热狗。
    他忍无可忍。
    「这种苦学生款是谁教你的?你再也回不了香港,你与时代脱节,你变得又土又钝又过时。你不再像个女人,没有女人味。」
    他心痛得不得了,像是要忍痛牺牲我。我这一切并不是装出来做给他看的,事实上时光没有隧道,回不了头,我为了适应新的环境新的生活,自然得作出改变。
    不让他见到我,他不会心息,这一下子他完全明白,不再对我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