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_作者:亦舒(19)

2017-03-15 亦舒


    志qiáng摇摇头说:“你这个滑稽女郎──”他想伸手来拍我的肩膀。

    我一手格开他,“别叫我滑稽女郎!我有什么滑稽?我待你是真心的,我只想你快乐,你踩在我头上过我也只想你好,但是你一直看轻我”

    “我看轻你?”他错愕,“我怎么敢看轻你?”

    我忽然落下泪来,我怔怔的说:“你并没有把我放在限内,谁要做你的好兄弟?谁要你欣赏我的幽默感?”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很舒服,“去了一个骆美妮,又会来另外一个,我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我要走了,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志qiáng呆若木jī地坐着,我自己走下楼去!日本布帘遮住我的眼睛,我脚一滑,箨箨-荦u下楼去,大叫一声,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完全像电影镜头一样,由模糊变清晰,我看到志qiáng的面孔。

    目光一低,我又看到我那条可怜的腿,打了石膏,用纱布扎得密密麻麻,吊起来举着。

    我大声叫,“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断啦!”志qiáng没好气地笑,“现在是断腿人对断腿人了,是不是?”

    我低看头,用手掩着脸,我说:“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问。

    我不敢出声,想到我酒后说过的那些荒谬话,涨红了睑。

    “你这滑稽的女郎!”他加qiáng语气,拉开我双手。

    我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吻我的手,我挣扎。

    “原谅我,”他说:“我竟忽略了我身边最好的女郎。”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看他。

    志qiáng捧着我一双手,他说:“如果我说我要从新追求你,你会不会答应我?”

    我的眼泪流得更急,我呜咽地说:“我想推你三百次,又怕你会不回头,而且我又特别想得到那只仿制的蒲昔拉蒂钻戒。”

    志qiáng温柔的说:“你这滑稽女郎,想到我差点错了你,简直不寒而栗。”

旧欢如梦

    见到何锦申的时候只觉得他面熟,并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何某。

    那天我自大学开完会返家,傍晚的天上yīn云密布,像是马上要落下倾盘大雨,我身上穿了一件最得意的复古宽身旗袍,因此祈祷这雨不要落在我头上,奔上木楼梯的时候忍不住得意的笑,虽然雷声隆隆,身上却不湿。

    我自己用锁匙开了门,在走廊中脱了鞋子,级上拖鞋。我们住在那种香港已罕见的古老房子内,光线很黝黯,佣人并没有开灯,天空传来一声声闷雷。

    我嚷着进客厅,“张妈!张妈!”

    蓦地着见客厅中央坐着一个男人,吓了一跳。

    我问:“你是谁?”

    张妈出来,“小姐,你回来了!这位何先生,是找太太来的,太太却不在家。”

    我挂上一个笑,“啊,请别客气,家母硝后就回。”

    我把张妮拉到一旁,“别忘了明天我还要请客,那沙拉做好一点,”我直咕哝,“上次连汽水都不买足,喝一半就得下楼补充,烦死人。”

    张妈耳朵已经不太好了,可是一贯好脾气地应我:

    “是,是,唉,花样真多。”她一转身回厨房去了。

    我靠在露台上看大瓦缸中养着的几尾金鱼,等母亲回来,就在这时候,豆大的雷雨落下来,溅在石栏杆上,我退后一步,抱着双手观豪雨。

    那姓何的男人也走到露台,讪讪的站在我身边。

    我形容他“讪讪”是因为他仿佛有点畏羞,要开口又开不了口。他是一个中年男人,风度与相貌都好,面孔有点熟,也许等人等得无聊,因此想找我说话,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所以不好意思。

    我体贴地先开口,“这屋子是外公剩给我们的,大致上并没有动过,”我笑,“客厅那几幅字画与沙发比我还老,以前觉得旧,现在因流行复古,所以看顺了眼,觉得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