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_作者:亦舒(2)

2017-03-15 亦舒
璧人

    huáng振华建筑师与他的太太张薇薇是城中最令人倾慕的一对璧人,他大约四十三岁,一表人材,英俊潇洒,两鬓微微带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迷倒所有的年轻女人,而她约三十四五岁、成熟大方慡朗,衣着时髦,衬托得无瑕可击,生了三个儿子,身裁维持原状,秀丽的面孔是蜜huáng色的,南国风qíng,一出现便吸引无数目光。

    我第一次见他们,就怔住了。

    那是我们公司的一个酒会,他们齐齐出席,huáng振华穿一套很普通的西装,白衬衫,领带,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之舒服熨贴,难以形容,风度翩翩,令我发呆,而他的妻子只穿件式样简单的棕色丝裙,配棕色掠皮腰带、棕皮鞋子。

    她直发、淡妆,站在他身边,两人表qíng都和蔼专注,我对他们倾心了,连忙问我老板,“是谁?他们是谁?”

    老板诧异,“他们是huáng振华先生夫人,不认识?”

    神仙眷属。

    我刚刚失去男朋友,心qíng特别寂寥,看见别人的幸福,自惭形秽,于是躲在一个角落喝闷酒。

    之后我与huáng振华有一连串的接触,我是地产公司的营业经理,常常与建筑师开会,对于别的男人,我是不客气的,对huáng振华,我有钦佩之心,特别容忍,人们很快察觉到了。

    但是我对闲言闲语一笑置之,私底下我根本没有与huáng振华有什么瓜葛,男女间事的名誉我是可以拿甲加的,外头人对于马宝琳的评语可多是脾气坏。

    他们所不明白的是,我不但倾慕huáng振华,对huáng太太也有同样的感qíng。

    最近一次我与老板出席宴会,他们两夫妻也在。huáng太太穿一件黑丝旗袍,梳一个髻,戴一副方钻耳环,一只方钻戒子,更显得肤光如雪,高贵出众,把别的庸脂俗粉比到西伯利亚去,我看看她,爱在心中,说不出口,真正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起这样的男人。

    当晚她与我攀谈起来。

    “马小姐还没有结婚吧?”

    “没有人要哩。”

    “独身有独身的好,像我这样,光服侍三个儿子,就成了huáng脸婆了,”她笑,“大儿子快到英国念中学,下个月还得陪他走一趟。”

    呵,儿子都这么大了。

    这两个人过着十全十美的幸福生活。快乐的人,不是没有的。

    深夜我在公寓中独自吸烟听音乐的时候,想起他们,就为自己的前程担心。

    是呀,我经济完全独立,月入过万,老板器重我,同事尊敬我,但女人终究还是要找寻归宿,huáng太太虽然什么也不做,但她是我见过最出众的女人。

    我太息了。

    在一次会议中,我据理力争,为huáng振华取得了一宗大生意,在他的目光中,我看得出他的感激之qíng,但他并没有露骨的表现出来,他是一个含蓄的人。

    过了三天,我收到一大束粉红色系的花,其中有丁香、玫瑰、红掌、满天星、百合、水仙……香喷喷,小卡片上写着“huáng振华”。

    我温馨了很久。

    当他亲自拨电话来约我吃饭的时候,我呆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我问:“午餐?”

    “不,晚餐。”他说:“明天七点我来接你。”

    “呵,是”我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了。”

    “明天见”他挂了电话。

    我愁了一日。

    该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配什么鞋子?

    后来穿了一件新制的黑底绣花乔其纱旗袍,但配不到披肩,只好就这么赴会,又怕冷气太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等他来接我的时候,我但觉自己头发没梳好,粉不均匀,唇膏糊了,人又紧张,简直一无是处,但是已经到七点半,我跑下楼梯,他的车子已在转角处等我。

    他看到我,玩笑地chuī一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