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得耍花样,跟女待说:“赵先生在吗?”
女侍,板着面孔:“不在。”
“钱先生在吗?”
女侍:“也不在。”
“我们想坐楼上的房间。”他说:“唉,你们的老板又不在。”
女侍带我们上楼。脱鞋时我想:我只想吃一只汉堡牛ròu包子,塞饱肚皮回家睡觉。上帝呵,救我脱离魔鬼的掌握。
他点了一只龙虾,一客吞拿鱼,还有铁板烧。午餐何必吃这些,太腻。晚餐却嫌不够,叫这种菜唬小女孩是可以的,我有一次吃日本餐五个人共吃掉六千元,这一点点东西还不够填胃角落,吃日本菜而要扒饭,等而下之。
我觉得很累,这种两三百元的小事,我也出得不费chuī灰之力,可是现在我直接觉得应当感谢他,因为他赚得少。他连一只像样的手表都没有,他的鞋子不是巴利。
握到三点钟,他说:“我们可以吃到四点,日本菜很考究,慢慢坐──”
话还没说完,日本侍女已上来赶人,说要休息了。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这里的常客。小吴打肿面孔充了好半日的胖子。
我在日记上写着:“今天我试图物色未来丈夫,跟一个很奇怪的男人相处半天,虽说有这个缘份,但是他似乎认识全香港的大人物,包括我的老板在内,是假是真,确属不谜。”
写完淋浴,觉得日间吃的那只龙虾塞在胃中非常的不舒服,这种约会还是少赴为妙。
小姑姑老说我该结婚,但是我知道,嫁小吴这种人,还是做老姑婆的好。
上班,与同事吵,起争执。
同事甲:“你这个样子,迟早变老站婆。”
我答:“我何必迟早变老姑婆?我现在就是老姑婆。”
有什么办法。满街是小眼睛厚嘴唇的蠢男人。没钱没知识没智慧没存好心眼。
恨,恨的世界。
星若晚上打个电话来?“你几时回家的?睡眠足吗?”
我没好气,“你问来gān什么呢?若果要表示关心,你gān吗不娶我做老婆?”
“怎么生气了?”星若问:“玩得不开心?”
我说:“事实上我只需要你陪我,如果没有你,我qíng愿没有伴。”我也很会灌迷汤。
他沉默半晌。
我问:“是不是很ròu麻?”
他说:“并不ròu麻。”
“那么说说话,”我说;“gān吗沉默示威?”
“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很惭愧。”星若说:“我来接你下班吧,你今天是否准时?”
我说:“你别老接我送我,我不需要司机。”
“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事。”他说。
我叹口气,“好的,我准时下班。”
“我们稍后见。”他说。
我拿起小镜子,照照自己的尊容,像一切有人来接下班的白领丽人,喷两喷香水,补点妆。
是,我知道我与星若没有前途。他太太不会允许离婚,她是那种永远心有不甘的女人,即使星若搬来与我同住,也得五年后才可以申请自动离婚。申请与获准离婚是完全两回事。
现在离婚还是困难的,夫妻双方同意后,签好字,还得一起出庭,否则法官老是缓期判决──一个签名算得什么?喝醉酒、冲动下、昏迷中,都可能签下名字。
就算有一方面失踪五年以上,律师还得为控方刊登广告要求对方出庭,否则也不获批准──狠毒的丈夫可能会趁妻子环游世界时告她遗弃,那倒霉的妻子刚刚不在香港,难道回家就在法律下变成弃妇不成?那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所以一男一女能结婚还是有诚意的。一男一女能离婚也是有诚意的。
最没有诚意倒不是不肯结婚的人,而是不肯离婚的人。对方的灵魂已经出了窍,qiáng拉住他的躯充到底有什么意思?我究竟不能明白。像星若的妻,动不动跑到丈夫的办公室去突击检查.到底有什么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