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说。
我们回到座位,我请她喝了一点点拔兰地。
“当心,我想灌醉你。”我笑说。
“我不怕。”她说。
“你实在不应该相信我,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
“你中文也好得很呢。”她说:“会这么多成语。”
“别调皮。”我恐吓她。
“我们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她恳求。
我握看她的手吻一吻。我有点害怕。怕爱上她。爱qíng常常来得太快太急,我连应付都来不及。
“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反问。
“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家,家实在太静太冷。”她说。
“视归如死?”我笑,“家里的确很静,幸亏可去的地方极多,你甚至可以把朋友邀请到家中。我陪你到街上走走。”
“治安不好。”她担心,“你不怕?”
“我学过洪拳,”我扬扬手臂,“相信我。”
我替她穿上披风,我们在街上散步。天又开始微雨,她玫瑰红的缎披风拖在地上,湿了一截,又潇洒又……凄艳。她有一切的条件做一个最快乐的女孩子,但是很明显地,她不快乐。
我不清楚她的底细,我不想打听,除非她乐意从头到尾的告诉我,可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家里又有钱,身体健康,有什么道理如此悲观?
我们走到早上经过的圣玛嘉烈教堂,那个花钟早已被除下,但是花的清香犹存。
我笑说:“将来我们或许会在这里结婚。”
“别说笑。”她求我。
我拉着她的手,我说:“我没有开玩笑。”
“你并不认识我,”她说,“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正是,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们会克服这个困难的了解阶段,不过过一阵我们就熟络了。”
“或者你会发觉我没有读过好学堂,”她说:“或者你觉得我脾气太怪,或者你认为我不是个──”
我接上去,“──或者我会认为你内在与外表一样美,或者你会喜欢欧洲的生活,或者……绿霞,你什么都不往阳光那面想,真拿你没法子。”
我们沉默下来,我拉看她的手在街上逛到十二点三刻。
我说:“仙德瑞拉要回家了。”
“你呢?”她问:“你回哪里?”
“回酒店睡觉。”我说:“明天上飞机。我需要你的电话号码与地址。”
“你能不能牺牲一夜的睡眠?”她问:“为我。”
“当然可以。”我说:“我很高兴有这个荣幸。”
我开着她的车子送她回石澳。佣人早已入睡。
我问:“你时常这么迟睡?”
她摇摇头,“不,我的生活正常得迹近不正常,今天是例外,我今天特别高兴。”
她领我上楼,一边说:“请进我房间,比较舒适点。”
我大方的跟她进去。她睡房外附设小客厅,一套浅蓝色的丝绒沙发,素色墙纸。我四周看了看,不见有她的放大彩色照片。
我说:“女孩子居然在房中不挂照片,真是奇迹,等于男人不把文凭摆出来一样的可贵。”
“照片?照片有什么好挂?要知道自己的样子,那还不容易,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但很少女孩子不肯这么做。
她加一句:“我看到自己的照片都发腻。”
我笑笑。
她做好咖啡端上来。“怕我睡着?”我问。
“你要陪我说一夜的话,”她说,“别忘了。”
“那还不容易,你要听什么题目?”我问:“蟹状星云离我们多远?土星的环是什么一回事?我天天在望远镜里看的是啥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