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信任不安稳,没有人会不计后果靠近动荡。
但宋野枝说:“是没什么,你愿意我就愿意。”
一锤定音。
任易青巍的眼神飘向何处,宋野枝始终只看他。
一些东西被轻易击碎了。
易青巍回视他,眼神里复杂的东西不疾不徐,在融化。
“好啊。”
他静静地看了宋野枝几秒,才接着说:“吃完就去给爷爷道别,然后跟我走。”
今年的雪来得迟,或是没雪。一月了,只有单调的风,单调的低温。
车窗摇至最低,宋野枝把围巾拉上鼻梁,坐在后座,趴在右方的窗沿。他眯着眼睛看车外后视镜中渐行渐远的行人,车,树。忽而偏头,右耳压进两只手臂圈成的小窝里,看驾驶位上的人。
“宋野枝,别吹感冒了。”
默了一会儿,宋野枝直起腰来关窗,他说:“我没有行李,没有衣服穿。”
用了“行李”二字,就像他们要去多远的地方一样,只有两个人,一辆车,像某部电影里主角不管生前身后事的逃亡,去天涯海角,双宿**,不问今朝。
宋野枝及时抿住嘴继续看向窗外,掩不下笑意。
“明天早上我来给你收拾,要拿些什么东西,回去之后列个单儿。”
“好哦。”
易青巍专心注视周围车况,却问:“笑什么?”
“什么?”
“你刚才笑了。”
“没有。”
“没有?”
“没。”
“绝对笑了。”
“真的没有。”
“宋野枝。”
“嗯?”
“嗯?”易青巍学他,加重语气。
“好嘛,小小的,笑了一下。”他笑开了。
易青巍在前头没说话了,左手肘搭在车窗边沿,指腹抵着嘴角,喉结一滚,几不可闻的笑声清浅地露了出来。
到了斑马线,易青巍停车让行,一群刚补完课的学生嘻嘻哈哈推推嚷嚷过马路。
夜灯乱舞闪烁,青春的脸庞张张朴素,也张张靓丽。
他突然想起那天跑道上的女孩儿。她不够幸运,需在宋野枝身后苦苦追逐才能靠近。而自己得了便宜,可以借着小叔的名义陪伴左右来爱他。
“宋野枝,想吃杏仁茶吗。”
“一点点。”
“那我们绕路去买了再回。”
“好啊。”
宋野枝的脸上还挂着满满的笑,像破冰的湖面,只要给它一点儿风,它还你涟漪不绝。
但女孩儿也足够幸运,可以鸣鼓喧啰摇旗呐喊去肆声说喜欢。
而自己不行。
是女孩儿让易青巍惊醒,原来从宋野枝的第一声“小叔”开始,他就被安排进了死胡同,成为有口难言的困兽。也是女孩儿让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早已远去,宋野枝的却是浩荡伊始。
不可兼得,两难全,易青巍这些天为之烦闷困扰。
他的内心失了秩序,乱了阵脚。他挑不出好看得体的姿态来面对宋野枝。
不过,现在,他懂了。
这是他能看到宋野枝笑,该受的苦。
易青巍又在车内后视镜瞟一眼他的面容,也淡淡笑了。
他愿意戴着镣铐,在宋野枝的身边跳舞。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都起晚了。站在卫生间里挤牙膏,易青巍在他身后问:“你是不是又轻声轻气地叫我起床?”
宋野枝说:“我没有,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易青巍上下扫了一眼宋野枝,看他穿着自己高中时那套睡衣,目光停在裤脚处,他说:“你长高了。”
低头,顺便揉了一把头发,宋野枝承认:“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