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会遇到他的,一定的,他被裹挟在海上某一缕风里,然后拥抱融入海上某一朵浪花的我。”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我的事您不必主动告知任何人,其他人不问则已,若问了……说辞由您来想,行吗?尤其是小勋,希望他永远是一个开朗活力,无忧无虑的孩子。”
“想来,我和欢与,此生当真不复相见。”
“——您别难过,当我在寻求快乐。”
“祝愿生者一切遂心,遂意。”
信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信很平淡,说着毫无波澜的话,做的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的事。
陶国生顺着之前的折痕,把信纸叠起来,原封原样放进信封。
“陶国生先生亲启。”
陶国生望着信封,指腹在这一行字面上摩挲。
“小野。”
陶国生刚开口,泪打在信封上,他赶紧用大拇指摁住。可视线模糊,他摁歪了,泪浸湿了“启”。
“我还以为你想得通……我还以为……我以为你撑得下去……你什么都撑过来了呀……”
陶国生几度哽咽,颤抖着手重新把信拆开,再次从头看起。看至“今年您可以酿桂花酒了”,老者终于泣不成声。
“是我老了,我错了,昏了头……”
是的,他已经很老了,老到爱妻入土,挚友白骨。他滚遍红尘,参透生死。可现在,还是衬着晖光,用枯瘦变形,皮肉松弛的手去遮脸上的泪。
天下熙攘,世间纷扰,人群喧嚣,形色各异。
爱会令人如何。
会令众生平等,皆为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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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风比南方烈,干燥狠厉,吹得人头晕目眩。
北方的雪能逼得人撑伞,能打雪仗能造人。
宋野枝转了转脖子,又看到,北方的屋顶不像南方的高且尖,雪在平整的屋顶积了厚实一层,存留一个冬天的痕迹。
鸟的智商也存在南北差异,南方不及北方蠢。
宋野枝站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傻鸟想。
毛衣,棉衣,羽绒服,围巾,帽子,一样又一样全摞在身上,绷得他后颈到肩膀一片酸疼。
嘎吱一阵响,院里的门被人推开,灌进来一阵寒风。那架势跟恶犬脱了绳似的,在小院里乱窜,逮谁咬谁。
惟宋野枝被咬得尤其惨。
宋野枝听见由门边及跟前的脚步声,没理来人。他忍着骨头里的酸意,低了低下巴,把半张脸藏进围巾里,依旧盯着受了惊扑腾翅膀的鸟。
进了院门,易青巍低头收伞,抬眼时,就见一男孩儿在门前静静站着,面前放着鸟笼。男孩儿看鸟,鸟也歪头歪脑不明就里地看他。
一人一鸟奇怪地僵持不下。
这副场面,在易青巍看来,是很新奇的。
他上前两步,站到人的正前方去,高大的身材把男孩子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偏头问人:“大冷天儿的,干嘛呢?”
男孩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易青巍盯着他不放,几秒后,伸手拨了拨这人的围巾,露出男孩的鼻梁和嘴唇。
“宋野枝,是吧?”话里没什么情绪。
宋野枝想,这人还挺有意思。一个问句抛出来,不像探询,是笃定。于是抬头,正巧,风送来一瓣雪花,悠悠落在睫毛上。
第一眼见易青巍,是不真切的。
他再眨眼,雪花抖落,然后融化在眼眶里,漾出冰冰凉凉一股湿意。
这下清楚了。
宋野枝只是看他,半晌不说话。
易青巍不在意,环顾完四周,眼神重新落到他身上,说:“来看看你爷爷,顺便带你去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