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海棠像是跟饭有仇似地,嘟起嘴也恶狠狠地吞掉了那碗饭。
“真是的,这下可让冯庆丰高兴了。”她吃完后一抹嘴,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审,是死是活给句话就是了,叫人干等着算怎么回事,如果真给咱们定了罪,那我死也要拉着冯庆丰一起,怎么能让他得了便宜!”
这两天虽然他们同在一间牢房,但卓海棠都没怎么理过他,这会自己对着空气念叨起来,实际则是给了周连傅一个大大的台阶,他又怎会不懂。
看来那碗饭还真的起到了效用,使气氛平和了不少,周连傅借梯就下,哪敢当没听见,不过要他说他又能说什么呢,一出口的全是无奈。
“你又何必跟着我来这受苦。”他一叹。
“什么叫跟着你来受苦,好像我是被你牵连的一样。”卓海棠不高兴地白他一眼,“当初你说要早说出真相为免人误会,是我一再要求保证没事,你才答应继续扮成朱品言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怎么可能反倒让自己无事?你放心,就算是到了堂上我也会将一切如实脱出,衙门老爷信不信是他的事,但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促成的,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她的豪气千云只是让周连傅笑得更难看了。
“你别不信呀!”卓海棠蹭到他跟前,正经地看着他说:“真的,你会没事的!”
周连博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了她那句单纯直白的保证,就算让他待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他也甘之如饴了。
“放心,咱们都会没事的。”他说。
第9章(1)
夜里,周连傅被卓海棠的梦呓惊醒。
夜晚的牢房静悄悄,外面的风声听起来像是某种由上古传来的可怕咒语,本来就阴冷的牢房温度又降下不少,冰冷的青砖地面下透出阴阴寒气,上面那层薄薄的草席本身都潮得可怕,更别说能起到什么隔湿的作用了。
而蜷缩在草席上的卓海棠双手环抱着自己,冻得瑟瑟发抖,口中浑沌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她睡不踏实,又因为困得厉害睁不开眼,又冷又倦地维持着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海棠?海棠?”他轻拍她的面颊,冰冰的。
卓海棠皱皱眉,脸在他温热的手心蹭了蹭,梦呓道:“娘,好想吃雪花糕哦。”
想吃雪花糕?太难了吧!
周连傅犹豫了下,待确定她睡着后,轻轻在她身边侧躺下,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腰将她拥向自己。
面前出现了个小暖炉,卓海棠出于本能地往他怀里钻了进来,蜷缩着枕在他的臂弯里,脸埋在他的胸前暖暖的,顿时安静了不少。
周连傅在这夜里无声地叹气,都说了叫她不要跟来的,之前的每个夜里她也是这样睡不安稳,他也总是半夜醒来趁她睡着时像这样抱住她,为她带来些暖意,又在她快要醒来时离开,这样她便不会察觉,不然的话怕她又要生气了。
没关系的,已经这样过了两夜,那么今夜也一样可以蒙混着过去,希望她永远不要发觉,这样他就可以在每天夜里拥她入眠。
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静静地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听着她的呼吸由局促变得平稳,不再为那些半幻半真的梦折磨。
他又不自觉地回想起白天她认真的可爱神情,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这四处漏风的地方,每个人都期待着温暖的日出,唯有他唯一的慰藉是这冰冷的夜,夜将一切冻结,成了只属于他的时间,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抱着她,听着她的呼吸,想着她的每个神情,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而她又是只属于他的。
在这恶劣的条件,有限的空间里,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成为她唯一的依靠,这真是很矛盾的想法,本来不想她跟着受苦,可又私心地庆幸着老天给了他这样的时间,让他可以和她单独待在一起,私心地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海棠,你知道吗,你根本不必这样为我着想,你也根本不欠我什么。”他抚着她的发,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才敢对她说一些平常不敢说的话,曝露出那个龌龊的自己,“其实冯庆丰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无名村子里出来的无名秀才,半生自视清高,说白了只是在给自己的一事无成找理由,我读了半辈子书,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而实际上呢?我懦弱,自私又自卑。”
他笑,拍拍她的头,“你以为我是在大无私地帮朱家吗?所以即使我对你做了种种过分的事,你都还是向着我,为我着想,你心中始终认为欠我一分情是吗?妳不欠我的,相反,是我欠了朱家,我有时会想,也许朱品言是因为遇到了我才遭遇不测的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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