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年忘徴(13)

2025-10-06 评论


在那样的境况下,壬轩倒是不言不怒,仿佛逆来顺受,也回馆紧闭大门,安心睡觉,睡到日上三竿也迟迟未起。直睡到旁人都认为他一腔热乎烧成灰,无力反抗时,都是嘴角挂着两抹暗笑,眉角上吊,一脸奸计得逞。有一两个还特意登门造访,言下之意是来劝告,壬轩面对着他们病恹恹地话也说不上两句,只呼:时不与我,无可奈何哉!时而哀叹连连,穷酸之相尽现,时而答非所问,语无伦次!

瞧着那一脸的郁郁不得志,那一脸的悲观憔悴,精神呆滞得跟菜干似的少年,往日的眉清目朗,神采飞扬,博论古今也恍如隔世——精、气、神全然荡然无存。来着端着苦茶汤,嘴上安慰着好生将养的话,心里都暗自打响指,一脸平静,满心欢喜地走出了别馆的大门,肆无忌惮地说:“不过如此,尔尔,尔尔,嘿嘿!”

“就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只会纸上谈兵,中看不中用的少年人嘛!嘿——多着!”

“枉自那一把的傲然煞气!饶是那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吓了我一跳,全当是个响屁……我呸!”

满朝奸堂各怀私心,得意洋洋,重归九凤金殿。眼色互来,心下互照,一堂喜庆。殊不知,前脚下了朝堂,后脚刚到了家门,一封鲜红如血、字体苍遒的信函就呈现在了于谦府党中要员各家的案头上。

各人看罢,皆是大惊失色,珠顶轿子夜奔于谦老朝臣兼前朝国舅——太师大人于谦雅逸家的大门。

翌日,早朝议事。

太师大人在一片提议声中,出面附和,上奏什么近日闲言闲语,有人议论朝中人心不和,又议论老臣自恃两朝重臣的身份,不甘后辈平起平坐……则个,总言之一力保荐壬轩任相,道此人才能卓越,堪可重任,天朝用不拘一格降人才,以隆盛世……

王爷党开始有人争持相驳。

而后,以乐闻王爷一句——“臣恭听圣裁”结了。

皇上对壬轩来朝,受挤,养病,至太师保荐,王爷顺和,一直不闻不问,冷眼旁观,俊隽无瑕的龙颜冷冷冰冰得就像天下人敬奉的一尊高高在上的无可预测的神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

没有人能够摸透他的心思……

直到满朝臣子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高声吟咏“臣恭听圣裁”的时候,他才幽幽清清地开金口,说了一句:“准太师所奏,拟旨!”

一纸诏书,一袭白鹤朝阳玉带朝服,一顶璎珠官帽,一尊御授的紫玉官印。

四件事物,一座官邸。

一代丞相。

两年来,他跟着相爷一路走来,对相爷的难处,苦处,不得已之处,最是清楚。

相爷平素待下人甚厚,虽说不上亲昵,但自不同于一般官宦王侯对待下人视如猪狗,颐指气使。他素尺是相爷改的名字,生是相爷的人,死是相爷的鬼。当年,若不是相爷从恶棍拳头丛中把他给拾了出来,给了一口气把他从阎王府中拉回来,他早已命转二世,哪里还有今天这日子?

素尺笑笑,笑得有点傻,却是很真。他也曾好奇问壬轩:“相爷,当时于谦太师他们收到的是什么啊?”

他纵使有一百个脑袋也想不出来。

水榭清幽,微风徐徐。

壬轩正在饮茶,云淡淡,风轻轻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而且有些人的秘密,是绝对不能示人的死罪。”

素尺吐吐舌头,又摸着笨脑袋问:“相爷上任后,为什么不治他们的罪?”

壬轩缓缓笑了笑,“治不了,也不能治。如果要治他们的罪,只怕未稳的朝局,会被伺机者利用,况且于谦府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说扳倒就能扳倒,就说此时扳倒了他,对于朝局也不是好事!”他目光幽邃,拿青花瓷盖子拨了拨茶末子,轻轻呷了一口清茶。

“那乐闻王爷为什么也会赞成呢?”素尺不解道。

“如果他不赞成,就怕皇上和太师连成一线,那么他的权力与情势就要倒一半,这样不利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因小失大的!”壬轩仍是笑得意味深长,语调淡然不惊。

“哦……那相爷你一上任就要周旋于太师党和王爷党之间,这可是皇上乐见的局面吧?为什么皇上不一纸圣裁下来就好了?”素尺立刻灵光一现,倒也不是完全笨死的。

好歹他也是在天桥底下听过说书的人,那些帝王将相的故事可也没有少听!此刻立马来了个举一反三。

壬轩望着他忽然灵光的眼睛,眼眸里有了淡淡的笑意,却还是如此的深不可测。他凝眸,说道:“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皇上自然也是要试一试我的本事!”话语中还有话,却没有说出来,顿了一顿,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才是这些人当中最难应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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