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歌(上)(60)

2025-10-06 评论


后来,他也回忆起来,在约莫十六七年前,他大概十三四岁时,曾经名动天下的御前第一宠臣元奉平被贬至金陵一事,可谓是轰动一时。

而在更早之前,关于元奉平这个人,教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他十七岁中状元,在檠天帝晚年便得大内行走的殊荣,在温和得近乎懦弱的大皇子段竞风即位之后,独排众议,一力主导立二皇子段竞云为皇太弟。

而在段竞云,也就是当今圣上顺利即位之后,一路为他扫荡朝中拥立段竞风儿子的异己之臣,助其坐稳皇位,相传,这个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称唤之人,对敌人下手狠辣,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良善之辈。

“对,是他没错。”元润玉点了点头,“我说过我留了密语给爹,做为我与他之间的联系方法,不过,我爹说过,知道那套解密法的人,还有云叔叔,一开始,那一套解密法,就是他们当年互相传递消息所用,想想真是讽刺,我在天子脚下,用那一位也知道的密语,联系另一个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说起来,我娘也是那一位害死的,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我爹贬到金陵,让娘随着爹一路舟车劳顿,也不会让我娘流掉当时肚子里所怀的弟弟。”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藏澈的语气很淡,想起了在他的安排之下,在几年前摘下状元之位,进朝为官的陆雪龙,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里,在他的诸多盘算之下,大多都让他们离了京城,各司其职去了。

如今,还留在京城里的,除了苏染尘他们三个,就只剩下陆雪龙了,只是前两年,皇帝钦令他南下办差,即便往来京城与封邑之间,也总是公务在身,无暇多待,好些年,他不曾与几个兄弟如同此刻一般,把酒赏月,闲谈平生。

“是,是这个道理啊!所以也不能怨,是不是?”

元润玉点头,又饮了一杯酒,想难怪苏小胖会喜欢喝这酒,竟是越喝越着迷那一股从唇齿滑进喉咙的醇厚香气。

她抿了半晌,才又启唇道:“我娘小产以后,身子骨就不好了,我娘是外公老来得女,视若心尖儿的宝贝,娘死的时候,外公很伤心,一直说是爹害了娘,坚持把娘的骨灰带回京城,在娘死前,外公是很疼我的,可是,娘仙去之后,外公彻底把我与爹一并恨上了,爹曾经以为,外公不至于如此绝情,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收容我才对,却没想到……呵!后来想想,外公举家迁走也好,至少,可以确保不会被元家的祸事给连累,而且,在十四年前,我也因此才能遇上了夫人,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曾有一个会看命的人,到我家里,看了我之后,他说,我这一生灾祸不少,不过,只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渡过的灾难越大,往后的福分就越大,果然,当年我没在街头冻死,就遇到了夫人,我想,那就是我的福气,此生最大的福气。”

藏澈沉静地听着她的每一字一句,眸色掠过一丝深沉,总觉得在她这番话里,似乎藏着另一个意思,一个不能对他明白说出来的意思。

元润玉在告诉他,也在对自己说,能够遇见夫人,在‘宸虎园’里长大,最后被指给鸿儿为妻,就是她最大的福分。

这一生,她再无所求了。

藏澈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是一个极坦率的人,可是,她在这一刻的表情,却有一种强作欢笑的虚伪。

她在隐瞒他什么?

元润玉在他仿佛要洞穿她心脏的注视下,必须很用力才笑得出来,也必须很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开口问他,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是一丝毫可能,他会喜欢她吗?

他会吗?

她不知道。

但她不能问。

不能问!

元润玉一再地在心里对自己大喊,但是,想说的话就像是要涌开锅盖的热气,她饶是紧紧地捣按住,都要被那强烈想要涌出的渴望给烫痛,痛得她想要在这一刻大声喊出来。

不能问……元润玉,你到底以为自己凭什么身分问他呢?你与鸿儿再过不到几个月就要订亲,来年春天就要成婚了,你凭什么问呢?还是,你只是狡猾得想要用他否定的答覆,让自己彻底对他死心呢?

或许吧!她想要他否定的答覆,回答她说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好让自己从此绝了这份心思,但是,她不想死心……元润玉绝望地发现,饶是他根本不喜欢她也好,她也不想对他死心,甚至于会想,她只是喜欢上他这个人而已,与他何干呢?他不需要知道,完全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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