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二愣肠子直得很,老爷一发问,他忙抬手指向凑在人群里瞧热闹的一个人。矛头一指过来,那人慌了神,忙把矛头转向另一个人:“不不不,我是听三麻子说的这桩事。”
另一个人也把矛头推向别人。一时间,镇子上的人是你指我、我指你,挨个儿指了一遍,轿子也挨个儿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东街那家茶馆门前。
趁着集日又来送茶叶的茶贩子被人揪了出来,推到贾老爷轿前。贾老爷瞄着茶贩子细细的脖子,平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不知不觉用力掐紧,问话的语声则依旧细细柔柔,像极了绵羊发笑般的叫声:“卖茶的,本老爷记性不大好,记不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这么用心良苦地给了本老爷这么个悲惨的死法!”
茶贩子两腿一哆嗦,“扑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贾老爷,冤枉啊!咱也是上了别人的当,轻信了那个人的话,以为真有那么一回事。”
贾老爷笑笑,“你倒真会耍花腔啊,信口扯出块挡箭牌,就想把本老爷挡回去?”
茶贩子竖掌赌咒:“咱绝无半句虚言!您不信,咱可以带您去亲眼瞧瞧那个人!”
贾老爷“哦”了一声,“你知道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茶贩子点头如捣蒜,“知道!那个人送咱一袋茶叶时,说过一句‘想听贾老爷生前犯下的荒唐事,就到镇外十里坡来,我会在那里等着你’,咱记住了,是镇外十里坡。”
贾老爷心火炽盛,脸上却乐呵着,“好啊,这回本老爷倒要亲耳去听一听,那个人还能给本老爷编出什么荒唐事来!卖茶的,带路吧!”
揣着好奇心想去瞧热闹的人不少,轿子后头缀了一大串,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镇门,直奔镇外十里坡。
一捧土疙瘩似的矮坡上,稀稀疏疏长了几丛草,光秃秃的坡顶只有一株歪脖子的树,树枝上垂着几片泛黄的叶子,两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拌着嘴。
十里坡上不见半片屋瓦,远远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坡顶那株老树旁。贾老爷的轿子一颠一颠地上了坡,与那辆马车挨得近些了,众人才惊奇地发现眼前这辆马车车身有些怪异,窄窄高高的,外头裹了一层藏青色的帐子,露在帐外的车子顶篷覆着一层红绒,红艳艳的色彩与花轿的顶子有几分相似,本是火红色的门帘子上溅染了斑驳污泥,整个泛了旧,两只车轮子也磨损得厉害,让人一瞧便知这辆马车准是迎着风尘赶了不少路。
茶贩子一个箭步蹿上去,敲门似的敲敲车框儿,往车厢里头喊了话:“有人在吗?”
马车里头静悄悄的,一缕清风悠悠旋过,车门帘微微晃动。
茶贩子又喊了几声,车厢内始终没有一丁点动静,心中一急,他索性伸手去掀车门帘,五根手指头刚刚沾到门帘上,车厢内突然飘出一声轻叹,一个温温绵绵的声音响起:“卖茶的,你若要听故事,一人前来即可,为何偏偏带了这么多人来?”
众人听得车厢里的人语,不由地暗暗吃惊:车厢里的人居然是个女子,那语声轻轻柔柔,仿佛透着柔嫩花瓣的醉人芳香。
五根手指头僵凝在门帘上,茶贩子结巴着:“他、他们也是来听姑娘讲、讲故事的。”
“哦?”车厢内的人儿似乎笑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女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贾老爷的面胡乱编故事啊!”坐在轿子里的贾老爷从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起,圆圆的脸上就有了一丝惊奇,此刻这女子居然知道来的是他本人,居然还四平八稳地坐在马车里,柔柔含笑的语声没有一丝惊慌惧怕,他惊奇之余也有了几分困惑,“姑娘似乎认得本老爷?”
“普天下只有一个人生来就是一张笑脸,如此显而易见的特征,小女子自然铭记于心。”隔着一层门帘,车厢里的女子似乎仍能清晰地看到贾老爷那张圆圆笑脸。
“如此说来,这几日朔方镇上漫天谣言的始作俑者,果真就是姑娘喽?”
“不错!”答得干脆利落,当真是敢做敢当。
贾老爷脸上的肉颤了几下,笑道:“姑娘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总该有个理由吧?”
“小女子所谣传的这档子事,虽未发生在贾老爷的身上,却实实在在发生在另一位苦主的身上,贾老爷应该有所耳闻吧?”
“本老爷素未耳闻。”
“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与你提个人,杏花酒家的老东家杜顺,你可认得?”
贾老爷的眼睛微微眨动一下,却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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