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着厉风行脸上的阴霾不快,桑嬷嬷快速地解释着,只见绿梅重叹口气,拿着刚取下不久的黄玉珠钗,困难地想起身下床换下她睡皱的衣裳。
该来的,还是来了。
「厉公子,能请你回避一下吗?」纵使两人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现下却是陌路人。厉风行出现在她房内已属不妥,更别说大方地在他面前更衣。
「不准。」
「嗄?」绿梅望着厉风行,娇羞映满粉颊,为苍白的面容添上血色。「可……我要更衣……」
「病还没好,不准去。」
「不……我一定得去。」绿梅借着桑嬷嬷的搀扶走下床挑衣,再坐到梳妆台前盘发;桑嬷嬷接过黄玉珠钗想为绿梅簪上,却被厉风行半途拦劫,抢了过去。
「不、准、去。」习惯听取正面答复的厉风行,怎能轻易让绿悔坏了他的习惯,况且她病成这样,还想逞能?
绿梅缓缓回过头,眼底的无奈与哀愁溢满流泻而出,让厉风行想起头一回见面时,她那盛满万语千言的杏眸,仿佛在向人求救一般,却苦无人能伸出援手。
「我必须去。」
「不准。」
「我非去不可。」
厉风行头一回屈服在绿梅的乞求下,只好退一步让她换上干净的衣裙,再由他扶着走入大厅,确认她不会在病弱的情况下走进湖里。这一幕却让花富甲心里直喊糟;杏花脸上的得意则是愈来愈张狂,迎春阁里的花娘每个皆被吓得合不拢嘴。
这……这不是酿酒女梅儿吗?何时成了迎春阁背后的主事了?
「杏花姨,好久不见。」绿梅虚弱地开口;若不是厉风行扶着她,肯定成了一摊烂泥,软倒在地上。
「果然是妳,绿梅。」杏花睨了桑嬷嬷一眼,藏不住的贪婪与得意让她看起来极为狰狞。「知道这是什么吗?」扬扬手中的卖身契,杏花暗自庆幸当年没把它丢了,往后的成败就靠它了。
「知道。」绿梅身子微微一颤,不堪回首的记忆历历在目,令她痛苦地闭上眼,揪紧身旁厉风行手臂,像攀着浮木似的渴求救援。「那是……我的卖身契。」
厉风行拥紧怀中颤抖的娇躯,心坎上悄悄进驻一抹心疼。绿梅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之事?处在迎春阁里,卖身契却在另一间青楼鸨母手上,积累已久的疑问又加深一层。
「很好,妳没忘记。」杏花收起绿梅的卖身契,过于自信的贪婪使她忽略了花富甲拚命使来的眼色。「当年妳私逃一事,我就大发慈悲不追究了,免得大家闹上官府不好看。不过,我的损失妳得赔偿才行。」
「赔偿?痴人说梦!当初要不是迎春救了绿梅一命,她早让妳给活活打死了,今儿个妳还有脸要求赔偿,我呸!」桑嬷嬷忍不住啐了杏花一口。迎春死后,只剩她知晓当年绿梅昏死在门前时,情况有多么惨不忍睹。
「就算我打死她,也没有妳说话的份。」凭着一纸卖身契,杏花有恃无恐,即便绿梅身畔男人的霸气令她有些怯步,也挡不了她想致富的贪念。「总之,绿梅说到底还是我杏花坊的姑娘,只要她肯帮我壮大杏花坊声势,就像当年帮迎春那样,我就撕了她的卖身契,让她能好好地待在迎春阁里。」
「不可能。我不会帮妳的。」绿梅为了取出怀中的单据,不得已将重心转靠在厉风行身上,此举对他们现今的关系来说,委实过于亲密……「迎春姨对我有恩,我才会为她撑起迎春阁的生计,为她完成来不及实现的远景,而妳……」
绿梅摇摇头。就算是事实,她也不想多言他人是非。
「既然如此,还有另一个方法可行。」杏花亮出一根手指头,向绿梅狮子大开口。「给我十万两,我就让妳赎回卖身契,否则……呵,大家就见官吧。」
「妳休想!」桑嬷嬷头一个拒绝。十万两,迎春阁是付得起,只要把醉月湖上的画舫全部出售,但她就是不想便宜了杏花那骚蹄子。「十万两买妳五栋杏花坊绰绰有余,我宁愿花十万两买碎石,把妳活活砸死。」
「没得商量就官府见了。绿梅不肯帮我壮大杏花坊,妳不肯付十万两,我就等着县太爷把绿梅判还给我,让她替我接客赚钱我也开心。」
「我……」
「我付。」一听到杏花打算让绿梅接客,想起她盛愁的眸子不知又会添上多少悔恨,厉风行不加思索地答应付出这笔款项。
绿悔正想说话,厉风行抢先她一步开口,铿锵有力的二字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为何他能毫不犹豫地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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