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身子剧烈一颤,这一针见血的话重重打击了他。
“可是,我不能连累陷空岛五百多条人命啊……我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敢寄希望于圣上的仁慈……”
皇帝这种处心积虑成于杀的机密,知情者自是越少越好。包拯乃朝廷栋梁,肱股之臣,为了治国不能不留。但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护卫绝不会留,更加不会留参与进去的白玉堂。株连九族之下,一个小小的陷空岛几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轻抚展昭的肩膀,包拯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给你一个月的假期,万事小心……”
望着青年单薄而坚强的身影走出去,包拯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低语一句:“卢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啊……”
细雨丝落,菲菲如烟。海上波涛不兴,碧蓝如翡翠。舟行破浪,溅起水花朵朵。
“猫儿,你出过海吗?”白玉堂和展昭并立船头,海风习习,吹面不寒,带著一股海湿气。
“没有,这是第一次。”展昭侧头一笑,“为什麽要出海?留在陷空岛大家一起热闹不好吗?”
白玉堂鼻子一哼,当时展昭答应去陷空岛,而且是一个月,高兴得他几天没睡著,死磨活缠,把那只讨厌的白虎留在开封府,乐陶陶地上了路。谁知卢方夫妻居然跟著一起走,他脸拉得再长也无济於事。
“臭小子,你可得打好主意,终身不娶我也不管你,只不过万一负了人家,或是人家负了你,你怎麽自处?”卢夫人在路上偷偷找了个机会询问白玉堂。她向来视白玉堂如子,在这件大事上,当然语重心长。
白玉堂难得红了脸,“大嫂,我心里明白,你管我教我,都是为我好。这些年,你和大哥不过问我的事,玉堂已经感激不尽了。”
“哼,儿大不由娘,做娘的都管不了的事,何况我这个做大嫂的……”
卢夫人还要三娘教子,卢方道:“各人自有福,玉堂只要认清自己就好,唉……”
忍了一路的唠叨,回到陷空岛,展昭又极受欢迎,每日酒席宴请个没完,这要是一家家吃下去,没个二三十天也吃不过来,什麽芦花荡相约全成了泡影。这猫儿只顾跟别人说应酬话,跟他一句亲热话没有,忍了五天,终於忍无可忍,抬腿便将猫儿拽上船出海,看谁还来打扰!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糊里糊涂出了海,展昭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白玉堂神气活现地道:“咱们顺流而下,沿钱塘江出海,去一个叫做龙眠的小岛,这可是我白家祖传的地方,你也来认认祖业啊……”
展昭向来脸皮薄,若在平时,对白玉堂这等调笑之词少不得要回以颜色,如今心中却只觉酸楚,黯然低头。
“咦,生气啦?”白玉堂回头看看船工,暗自懊恼。光顾著高兴了,明知这猫儿最怕羞,还不分场合胡说八道。
“那个,我是想说,我爷爷原是海盗出身,後来洗手不干了,和几个结义兄弟定居陷空岛,做海上货运赚钱。不过他老人家一生爱海,陆地住久了嫌不自在,就在近海处买下了这个小岛作为清修之所。小时候爷爷非把我扔在龙眠岛,说是要让我习惯海的感觉,好继承他的事业。可我连游水都不会,气得爷爷一见我便吹胡子瞪眼睛,哈哈……”船顺风疾驶,两个时辰後靠了岛,驶入人工修筑的海湾,停驻码头。白玉堂指挥船工将带来的各种物品搬上岛,便吩咐他们先回去,三天後再来接人。
展昭游目四顾,见这龙眠岛方圆大约七八里,滩沙如金,怪石嶙峋。虽是二月天,岛上已温暖如春,匝地碧草如茵。
“猫儿你看……”白玉堂拉著他飞奔十余丈,越过石岭,展昭顿觉眼前一亮,触目处皆如喷云堆雪,连绵不断,树树白花盛开。春雨轻笼,素妆粉裹,润蕊浸玉,清香雅致,恍若仙境。
“这是……梨花……”展昭不禁惊呼。
“我家姓白,爷爷便种了一岛的梨花,摸著胡子常常念:一茎两茎华发生,千枝万枝梨花白……猫儿,喜欢吗?”
展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你我终老於此如何呢?”手已轻挽住那细瘦的腰,“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展昭咽下满怀凄楚,低声道:“是啊,能够相守已是福份……”
雨势渐大,白玉堂忙带著他跑到石洞前,取钥匙开启洞门,躲了进去。
原来海岛时有台风,建好的房屋经常会被刮倒,白玉堂的祖父索性将住所建於岛上的天然石洞中,又在天顶和洞壁上凿出几个活动天窗,装上大块水晶,采光透气,冬暖夏凉,十分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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