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的太子生涯,三天的皇帝生活,十一岁时的李显就早已知道,善意是这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东西。楚逸岚决非会在月圆之夜为暖月所感,滥施温情的疯子。可是他一时又难以看破对方此举的阴谋,只能冷眼旁观,暗自戒备。
“呵呵,你戒备的神情太明显了。这么可怕的表情,与这明月之夜如何相配?”
“与明月之夜或不相称,与杀人之夜却是相配的很。”李显淡然试探着。
楚逸岚终于移开托起李显脸庞的手指,双臂交叉在胸前而立,脸上显出一番玩味的神色来。他注视李显良久,终于问道:“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何杀那个女人吗?”
“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不杀我。”
“好大的自信,你如何知道我不杀你?”
满天乌云逐渐散去,灿烂的星空从黑色的空隙间洒落点点星光,映起一片皎洁的月色。楚逸岚此时负手而立,俊若神祁的脸上刻画出一抹逍遥翩翩的微笑,好一副绝美的谪仙图。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能相信,这双洁白修长的双手居然也会取走他人的性命。李显与那死去的女子并无深交,也并不觉得她如何可怜。可是眼前的楚逸岚却莫名的勾起了他的厌恶。这样虚伪的笑容,让他不由得又想起身处宫廷之中的那种感觉。
“至少在你完全罔顾我的意愿,硬是送了个俗气的名字给我的时候,我还想不出你为何要送名字给一个你要杀的人。”
“俗气?你敢说这个名字俗气!”怡然的笑容刹那间冻结了,肃杀之气笼罩了楚逸岚周身,刺骨的寒意从这个男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来,飘散在十月的寒夜之中。从今晚见面到现在,这是他首次散发出如此明显的杀意。
李显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右腿迈开微弯,右手微微抬起,全身的劲力全部运于右拳之上。比起剑法,拳法是李显最得意的功夫。一个人不可能随时都带着剑,但他却随时都带着拳头。另一项他学的最用心的功夫则是轻功,没有人真的可以天下无敌,永远不败,所以逃命的功夫是不得不学的。他相信,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胜者。
有了双拳双腿,李显并不怕他。比起笑的暧昧的楚逸岚,他宁愿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杀意。
杀气与杀气相撞,空气凝结在冰冷之中。两人相互对视着,却没有人先出手。
终于,楚逸岚先动了!他的右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李显则专注的观察着他右臂移动的轨迹。就在李显的拳头将要递出的时候,楚逸岚的右手却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他掩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离,你拉起架势来怎么像个庄稼汉?好了,收起你那难看的姿势来,我不发火了。天凉了,你早点回去睡吧。”说着,他竟径直转身离去,再不向李显看上一眼。
月凉如水,银波淼淼。四周归于一片寂静之中。
李显低头看看拉在身后的影子,刚刚与楚逸岚的一番对话此时回想起来竟如同做梦一般。眼光移转,忽然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心中越发朦胧起来。
他为什么不杀他呢?
如果换作他是楚逸岚,要他不杀撞破自己秘密之人,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对自己有用之人!可是自己对于他又有何用处呢?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晓。或者,他其实早已识破他的来历?也许,但不太可能。又或者,杀死容华公主的身边人,对楚逸岚来说已不再是值得隐瞒的秘密?
每一个深宅大院都藏有自己的秘密,枫叶山庄也不会例外。可这秘密若是牵扯上当朝驸马和公主,它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秘密了。李显不认为一个侍女的死能掀起滔天之波,可是不好的预感却萦绕心底,迟迟不能散去。蓦然间,卧病从不见客的楚庄主和深居庄中从不外出的容华公主,两个从不现身庄中的人跃上他的心头。他们是自愿隐居,又或是被逼软禁呢?众多猜测顿时化作思绪纠缠在一起。
忽而,抬眼望向星空,无数繁星交相辉映,闪烁在广阔的天际。人生的起起浮浮,苦痛兴衰,在这无袤永恒的星空之前,显得何其渺小。荣华富贵,大起大落,他人一生的经历,李显已在十一岁时遍尝。从此以后,他只为自己而活。是枫叶山庄的秘密也罢,是事关国运的变故也好,与自己有又何干?刚刚刹那浮起的好奇心,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思及此处,他当即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到底作了一年厨师,李显也不知不觉中沾染上了小老百姓的习气。要走,却无法如侠客般走的潇潇洒洒,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想到一年工作的积蓄还放在房里,他舍不得立刻就走,转身往住的地方而去。回了屋,收拾了个小包裹,正要离去之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个女子闪身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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