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进门来,我已经说了无数个“不客气”。
谁要跟谁客气呢?
估量着他快回来,我起身告辞。
医院外,阳光已经开始泛白,盛夏即将来临,也许我该去一趟西藏,让太阳把我体内的酸涩蒸发。
连续两年都是这个时候失恋,不会形成惯性,以后每年都来一次吧?
我长长地叹息。
左居城约我一起吃晚饭。
安然与未婚夫在一起,明心一人在家,我把她也拖上。
左居城见到这阵势小小地怔了一下。
有明心插诨打科,这顿饭我吃得轻松不少。
老实说,左居城的用心我不是不知道,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对他已经全无感情。索性拉下脸来绝交,我又不愿放弃在这段空白期间多个可以吃饭说话的人。
安然听到我这样的想法,直骂我自私。
明心也在一旁叹息:“唉,这个房子里没了渊哥哥,真令人不习惯。我们失去了厨师,失去了司机,失去了跑腿……唉……我甚至还没有学会煲汤……”
“闭嘴!”我毫不留情地甩给她一只抱枕,“从今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名字,提到他的事情!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的声音从枕头底下冒出来:“那交房租的时候呢……”
“信不信我掐死你?!”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好啦,你们不要吵啦!”
“你说句公道话……”
“告诉你啊,老娘十分不爽,你自己要撞上枪口上来,可别怪我!”
“啊,你好可怕!”
“喂,喂喂,闹够了没有闹够了没有……”
三个人滚作一堆。
一切好像又回到从前。安然没有回到赵之纯身边,明心没有遇到安斯哲,琴知渊对我来说还只是个房东……幸福山庄只有我们三个人,谈天谈地,无所顾忌。我们的伊甸园。
然后躺在床上,他的眼睛、嘴唇,散发着芦荟清香的十指,温柔宽厚的胸膛,轻柔悦耳的嗓音……一切都从四壁复生,一一在我眼前飞旋。
不,不,不!我得砸碎他,我得粉碎他!
又不是没有失恋过,又不是没有痛苦过,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我在心里这样嘶喊,可是另一个声音总是幽幽地冒出来……
“不同的……与上一次是不同的……你上次只是愤怒。可是这次,你的心从最深处痛出来……痛得你连回忆都敢碰触……”
不!
我从惊梦中醒来,大汗淋漓。安然的婚礼定在中秋后的一天。酒席定在本城最高的一家酒店的天台上。
可以试想一下,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站在高楼之下,是否也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感觉呢?
这个美丽的创意,是亲爱的莫明心同志想出来的。
我替她可惜,“这么好的想法,怎么不留到自己结婚的时候用?”
“呵呵,看到安然姐姐结婚,我比自己结婚还要开心!”
“有什么好高兴的?伴娘礼服哪有婚纱漂亮?”
嘴上虽然这么抱怨着,心里还是很为安然高兴。
安然的婚假也批下来了,每个中午和晚上,我和明心都抽空轮流陪她做保养,敷完青绿的蔬菜面膜,再去做针灸塑身,然后是头发的护理……务求在新婚之日,呈现一生最美丽的面貌。
女为悦己者容。
我的悦己者又在哪里?
越是看到安然幸福喜乐的样子,便越是自怜。
找到一个可心的、值得托付的男人,是不是真的要靠运气?
“西容,你瘦了很多。”
“呵,不用花钱便已减肥成功。”
“要不要出去玩一趟,散散心?”
“我正打算去西藏,偏遇着你婚礼在即。”
“还有大半个月呢!”
“怎么?最后一点单身时光,不欢迎我摊一份?”
安然横我一眼,由小姐扶起来,去清泥脸上的海藻泥。
我于第二日买到火车票,临别两条短信,分头通知了明心和安然,一身T恤加宽松棉质长裤,向西藏进发。
西藏是离蓝天最近的地方,太阳已经是一只巨大的火球,蒸烤着我每一个毛孔。那些个日子,就是不停地喝水,再变成汗水流出来。
九天的时间,我只是徘徊在太阳底下。不同人说话,电话关机,整个天地只剩我一个人。
筋疲力尽地踏上归途,回到家里就泡进浴缸,切了两只柠檬进去,打开电话,一串串的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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