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石魁的心情吗?
不能放弃、执着无悔……即使,明知道一切无可挽回,还是竭力想要为自己所爱的教派,留住最后的一丝尊严。
在目光与雪地相触的剎那间,柳煜云终是明白了石魁的心情:这样的作为,这样的牺牲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一切,只是因为他爱着这个教派,刻骨铭心。
风,轻轻卷起一片雪,悠悠扬扬,带着向天涯飞去。风,擦过他的肩,清冷,清澈,却执着。
连风,也是犯了执念……
柳煜云心神激荡,望出去,苍茫的雪地里,似乎能看见石魁,一个人,一把刀--孤独的人,浓烈的痴意,苍凉的刀--他仰天长啸,傲然而行!
石魁,你果然是这样一个人!
柳煜云微微仰起头:可是,我也有我的执着,不输于你的执着--我和你,其实是一类人,那骨子里的痴,你有,我亦有!
「云儿!」韩剑怔了半晌,才忽然觉得惊慌起来,眼前的柳煜云,仿佛要融入那片苍茫的雪地一样,不由得心里一乱,叫了出来。
柳煜云轻轻飘落。韩剑本来有些宽慰,当看到柳煜云眼神的时候,一悚:「云儿!」
他认得那个眼神,那是一个孤清卓绝的眼神,冷冷地,散发着杀意,透露着执念。
「韩剑,我想,我们是时候去阻止石魁掀起叛乱了!」柳煜云轻轻佻起了剑眉,「伤好了,正是反击的时候。」
韩剑剧震:「你不是说真的吧?石魁势力如此之大,你伤势尚未痊愈……咱们二人贸然闯进去只是送死!」
柳煜云微微一笑:「你怕死么?」
他这一笑,带着几分天真,却看得韩剑心里一寒:云儿,你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投身到那个风雪漫天的江湖中去么?可是,可是你也只是十三岁的孩子啊!这样重大的责任、这样残酷的命运……不该由你来担负!
「我不是怕死!」韩剑猛然站定,双眼直直看着柳煜云,「云儿,这样的牺牲,不值得……」
柳煜云眼神一冷,却是坚定无比:「韩剑,你也是本教弟子,应当明白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你小小年纪又有什么责任!」韩剑这次铁了心,竟是寸步不让,「你这只是愚忠罢了!」他发了狂,只一声厉喝,屋顶上的雪花竟被震得纷纷下落!
「韩剑……」柳煜云也是一怔,他从来,没有见过韩剑发那么大的脾气,尽管知道,凭韩剑的身手,绝对拦不住自己。
「韩剑」,他定了定神,声音放柔了些,一字一句却依然透着坚定,「我小的时候,身子很不好--心脉受伤,常常发病,一发病,就不停地咯血,苦痛难当,经常睡过去就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云儿……」韩剑听得心中一悸,说不出话来。
「我那时,一直都很害怕发病,害怕自己会忽然死去……于是,我想到,要逃……逃到床底,逃到山上,逃到屋顶,甚至跳进冰湖……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远离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当然,一切都是徒劳,无论我逃到哪里,这种痛苦都没有减轻丝毫……」柳煜云平静地说着,韩剑却听得浑身冰冷。
「于是……我知道了,我逃不了而只能面对,因为这种痛苦,将要与我纠缠一生,相伴至死……无可逃避。」
韩剑怔住。这一刻,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改变这个少年心中的执着了……如果说,柳煜云身上的毒伤,是第一种与他纠缠一生的痛,那么,对苍生教的痴爱,就是第二种,也是最深的那道伤:纠缠一生,无可逃避的伤。
韩剑忽然笑了,看着眼前少年坚定的神色,他只觉得,死,也不是可怕的事情了。
他笑了,仿佛一道阳光忽然照落在雪地里,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一亮。
他的笑容伴着一句话:「咱们一起,走吧!」「咱们一起,走吧!」
韩剑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它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但现在,此刻--他站在屋顶的阴影里,身边是一座又一座高大的楼阁,还有一队又一队巡逻的侍卫。
浓重的夜色漆黑着,侍女手中摇晃的灯光绯红着,士兵腰间别的刀剑雪亮着;脚步声、谈笑声、私语声来来往往,此起彼伏,有好几次明明转过了墙角,却又折了回来。
韩剑手心攥出了汗,冷汗,连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只暗暗叫苦:「原先只道那些神偷怪盗来无影去无踪,让人好生羡慕,没想到躲躲藏藏这么可怕!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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