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柳煜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一向冷漠的自己,竟也会有和一般孩子一样……无忧无虑欢笑的时候。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已是十一月初。
柳煜云经过一段时间休养,又蒙韩剑照顾,到此时,已能下床走动几步:他身子本来就虚弱,重伤之后更是乏力,原本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但他生性极为要强,纵使摔得万分狼狈,常常吐血,还是坚持练习走路。数日之后,终于让他成功了。
十一月初六,大漠下起了雪。
大雪,纷纷扬扬,如絮如尘,弥漫了整个世界。
柳煜云坐在窗边外望,雪末儿,辗转,飞扬……就如当年寒花宫里,那一场白雪。
韩剑眼见下雪了,十分高兴地要跑出去堆雪人,却不料大漠气候干燥,雪末儿结不成雪花,摸上去松松垮垮--根本堆不成雪人,于是只好咒骂两句,也便作罢。
柳煜云见他如此,忍不住又笑了他几句,只惹得韩剑,差点没把雪团塞进他衣领里!
两人笑闹了半晌,忽然闻到一股焦味……又一只獐腿,宣告变成焦碳。这次柳煜云倒是没嘲笑韩剑,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有份。韩剑却逮着了机会,本想好好讥讽柳煜云一番,没想到被他几句话挤兑得又一次青筋上脸。
这半个月,两人身处巴扎之中,远离了江湖,嬉笑玩闹一如普通少年;然而,每当柳煜云凝眉沉思时,韩剑总是忽然地感觉到:那个江湖的影子挥之不去,深植在那个少年的心中,纠结盘绕,无可逃避。
……他忽然觉得,有些晕旋。
这才想起有人说过,世界上的一切都逃不开一张名叫「命运」的网。海角也罢,天涯也好,它总是对你如影随形,纠缠一生。
初八,雪停时。
整整下了两天的雪,戈壁滩上已是一片素白。极目远望,也看不到尽头。鸟兽早已走得无影无踪,风,却还孤独地唱着孤独的歌,那是只属于它的孤独,只属于它的。
韩剑一开始就不停打着哆嗦,直喊着要冷死人了。柳煜云自己不怕冷,看见韩剑如此模样,却忍不住又要揶揄他几句。
韩剑最是受不得激,被柳煜云一说,面红耳赤强自争辩:「谁怕冷了,我……我要练剑,所以打几个哆嗦做准备运动!」
柳煜云强忍笑意,只恶劣地怂恿:「那么你现在怎么不练剑了?」
韩剑被他说得无处可逃,「练就练!」
只好硬着头皮拔出长剑,走到门外雪地上,摆了个姿势,长剑在胸前徐徐画了个圆圈,呼地一剑,直刺出去!
柳煜云倚着门边,含笑观看:韩剑这一招气势十足,足见他内力不弱。但是招式,应当随着敌情的变化而随时变化,一味生搬硬套,结果只能是造成各种各样的失误。
而韩剑,则是「生搬硬套」的最佳代表。
果然韩剑一剑出去,招式倒是颇为纯熟,但一举手一抬足之间,实在太过标准无误。
柳煜云心念一动,忽然伸手抓了一把雪粉,袖子一展,向韩剑劈头劈脑洒了过去!
韩剑本来正要收剑,完全没想到柳煜云会乘机偷袭,只觉脸上一阵冰冷,不觉心中一惊,怪叫一声,丢下长剑,伸手在脸上胡乱抹来抹去,却抹得头上、脸上全是雪粉,好不难受。
「喂喂喂……柳煜云,你干什么!」被抹了一脸雪的滋味当然不好受,韩剑近乎恼羞成怒地跳起来,抓了一把雪就向柳煜云扔去。
果然生气了。柳煜云暗笑,他才不会乖乖地站着,等着被雪扔呢!足尖一点,在半空中灵巧地一个翻身,落在屋顶上,轻轻松松躲开了韩剑的「突袭」,口中还不紧不慢地说道:
「连一个小小的雪团也躲不过,要是是敌人的暗器,大概会被射成刺猬吧!」
「你--」韩剑的青筋,又开始不规则地跳跃了。
抬头正想骂回去,却看见--柳煜云一身白衣飞扬,冷冷立在风雪之中,竟似要融入苍穹一般,却又带着他独特的冷傲。
韩剑微微一怔,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是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忽然惊觉到,这个外表清冷的少年,终究是属于江湖的,属于一个风霜满地血泪凝铸的世界……
韩剑想着,只觉得,心里有些冷,竟怔怔立在当地。
柳煜云飞身掠上屋顶,眼前顿时一片开阔:
一片苍茫,天和地是一色的素白,那是寂寞而执着的冰雪世界,无边无涯。
心里猛然一震:执着!是受尽了苍凉寂寞,也不能放弃的执念……是燃烧尽了灵魂,望尽了天涯的千帆,也不能后悔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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