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穿着发白牛仔裤和蓝灰色旧毛衣的忻楠站在高贵公主的身边,毫不逊色,他自己会发光,不需要任何额外装饰。
筱年歪着脑袋去看忻楠,他的视线凝结在她脸上,温柔地笑着。
“挺漂亮的吧?”忻柏说,“我哥从高一就开始追她,追了两年才追上,上大学也没分开……不过她在北京上大学,中央音乐学院,她是弹钢琴的……她们家都是搞音乐的,音乐世家……高贵得要命。”
筱年有些意外地看忻柏一眼,对方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又加一句:“齐大非偶。”
筱年想了半天,回答他:“我语文不太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你哥的女朋友?”
忻柏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谈恋爱三年多,她来我们家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每次停留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有一次我请她坐,她偷偷伸一根指头去抹凳子一下。”
筱年无言以对,半晌才呐呐说:“嗯,你家务其实干得挺干净的。”
“废话!”忻柏白他一眼。
“你……跟你哥说过?”
“……没,我看我哥跟她一起时还……挺开心的。”
沾满油烟,没有顶灯的漆黑狭窄过道里,站着一位公主,确实不太搭调,所以,忻柏原谅了她的无礼。他摇摇头叹口气,可是怕只怕,那位公主反而觉得她肯屈尊光临这有年头破旧不堪的老屋是给忻楠面子,哥有些时候眼睛是瞎的。
他张口叫:“安宁!”
下面的两个人抬起头来,忻楠笑骂:“臭小子,叫宁宁姐!”
忻柏嘿嘿笑。
筱年看到忻楠低头跟女朋友说些什么,她摇了摇头,浅笑一下,忻楠于是丢下她返身进来,一会儿听到他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忻柏仍旧趴在窗上,同安宁说话:“你要跟我哥出去吗?”
安宁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去拜年吗?”
安宁仍旧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真真是沉默是金。
奇是奇在,忻柏居然锲而不舍又追问下去:“那你们要去哪儿?”
安宁终于开了口:“大会堂有一场音乐会。”
忻柏“哦”一声,扭过头来,朝筱年挤挤眼。
这个时候,忻楠已经进来,拎起外套,说要出去。想来他刚才是要安宁同他一起进来,她拒绝了。
忻柏仍然笑嘻嘻,并没有表示出情绪,筱年却呆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可是此时的忻楠也没时间注意他。
第一时间,筱年不喜欢安宁,觉得她美则美矣,冷若冰霜,连声音都缺乏热情。她简直同忻楠哥完全不配!忻楠那样的人,应该配温柔可亲、开朗活泼的绝世大美女!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也只得回过头来,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并不明白心里一丝失落究竟是为了什么。
***
那个年是筱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不过那个寒假却很寂寞。
过完年忻柏又开始忙训练,忻楠也天天不见人影儿,筱年自己在家里,做做功课,乱写乱画,常常朝着窗外发呆。忻楠带筱年去过一次教堂,他们不是教徒,去那里,只是因为安宁偶尔会在唱诗的时候负责弹钢琴。
筱年后来想,不虔诚也就罢了,在教堂里想三想四,恐怕会是一种亵渎,还是不要去了吧,所以仍旧只能寂寞地在家里看着窗外的枯树发呆,覆了雪的树枝自窗格看出去,像一副炭笔素描。
寒假就这么懵懵懂懂过去了。
开学的时候,筱年享受忻柏的同等待遇,得到了一件开学礼物,一条滑板裤。由发型和裤子做为开端,忻楠推着筱年的后脑勺,催他进入了自已的青春期,开始灿烂起来了,证据是班里的女生跑过筱年桌子的时候,也会嘻嘻笑着多瞄他几眼。
春季联赛,H大附中如愿以偿拿了冠军,比赛结束后忻柏不但没轻松下来,训练反而加了码,几个月下来,他变得更黑、更壮,突然长高了三公分,完全像个大男生了,只除了正好开始变声的嗓音,粗嘎得像只鸭子,以及仍然充满快活稚气的眼神,暴露了他的青春少年身份。
筱年印象中,那段时间的忻柏似乎永远浑身水淋淋,从球场上下来是汗水淋漓,回到家又到水房冲淋冷水,头发梢上的水如同下雨一样滴得到处都是,又常常报怨身体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少年正在长成,雄性荷尔蒙味道浓重弥漫,精力过人的好动少年们自己却还摸不着头脑。筱年则完全没有这种困扰,他的声音依然是带着童音细软的清澈,身体依然纤细瘦弱,像个很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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