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别靠站(上)(27)

2025-10-07 评论


忻楠开始想筱年是否发育迟缓,他想的第二件事是筱年糟糕的功课。

其实一直影影绰绰有点印象,只不过以前筱年都跟忻柏一起做功课,要问也是问忻柏。可是后来篮球队开始加训,忻柏几乎天天晚归,又不能让筱年一直在场边等好几个小时,只得打发他先回家。

回哪个家呢?筱年踌躇好久,总还是忍不住想往忻家跑。

头一次,忻楠看见只有筱年一个人回家,顺口问:“忻柏昵?”

筱年蚊蚋似的小声说:“他们篮球队……这个礼拜开始加训……”他生怕忻楠露出奇怪的表情——比如“忻柏不在,你怎么还天天往这儿跑?”

但忻楠只是随便点点头,很自然地说:“哦,快做功课,待会儿就吃饭了。”

筱年偷偷松了口气。

可是直到吃饭的时候,他功课也没做完。忻楠过来叫他,顺便看两眼,眉头便皱起来,随后,就开始为这事儿伤脑筋了。虽然不算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但总有一天要逼到眉毛下面的。

最初的手段是给他补习,很快忻楠就发现,成效甚微。筱年的基础确实差,缺乏学习天分,而且走神儿的本事天下无敌,高中三年如果不发生奇迹,他考上大学的希望相当渺茫。

忻家两兄弟都是不用操心功课的主儿,所以乍遇这种事,忻楠一时有些无措,直到有一天被他逮到筱年走神,却突然来了灵感。

那天给筱年讲完代数试题,忻楠出去煮宵夜,让他自己再重新做一遍。等他端着馄饨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推开门时,毫无意外地看到台灯下筱年托着腮帮,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用问,元神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忻楠叹了口气,叫他:“筱年?”

那孩子好似吓一跳,手忙脚乱在桌子上动作一番,才回过头来。

忻楠把碗放下,挑着眉看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抽筱年掖在作业纸下面的东西。

筱年面红耳赤地还想压住,被忻楠扬起声调“嗯”一声,吓得缩了手,垂下头。

抽出来的一张白纸上,是用铅笔粗略描绘出轮廓的人物形象,一男一女。忻楠看着,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问:“这是画的我和安宁?”

筱年随手勾出的线条有点像漫画,但仍然能很明显地看出忻楠的形象特征,尤其是漆黑的头发和眼睛轮廓,眼珠好似还在发亮——还有毛衣,分明就是他那件胸前有菱形图案的蓝灰色毛衣。旁边的安宁线条就简单得多,穿着长大衣,下巴抬得老高,鼻孔朝天,忻楠哭笑不得。

筱年局促不安,嗫嚅着:“忻楠哥,对不起,我只是随便画画……”

忻楠瞪着他,好似在想什么,半天,才突然醒过神来,说:“快去吃馄饨,吃好了把卷子做完!”说着随手将那张画了图的纸收了起来。

筱年低下头,咬着嘴唇,这才觉得后悔。忻楠哥抽了时间给自己补习,自己却不认真……“忻楠哥会生气的吧?”他心神不宁,一张卷子于是做得磕磕绊绊,惨不忍睹。

忻楠后来拿着那勉强完成的卷子看了好久,终于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放在了一边。

那一声叹息重重压在筱年心头上。

从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笨这么没出息过……太不争气……如果像忻柏那样聪明就好了……明明也想用功的……却老是忍不住走神……

其实最令筱年难过的,还不是那些,而是在忻楠哥面前做错了!一想到他那天失望的表情……就无法形容的沮丧……筱年真的害怕看到。

第二天,猜疑了好久,在车站蹭啊蹭的,还是不敢去,只得悄悄回了自己家。

阿姨见到他,问也懒得问,不过冰块嘴脸却少见了些。她如今有自己的事情,即使不出差,也经常兴奋地出门。

一天、二天、三天……去认错的勇气越来越少,筱年越想越羞愧,落了单,怪寂寞的样子。

结果过了十来天,忻柏下课的时候来找筱年,说忻楠有事找他,让他晚上过去。

筱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到快放学的时候,才有点雀跃。

“那么,忻楠哥不气我了?”

这可真是孩子气的想法,事实上忻楠见到他,好像根本忘了那一天的事,只催着赶紧吃饭,然后带上他,出了门。

筱年一向是不问的,即使有疑问,也乖乖跟着走。两个人乘车下山,往老码头去。很近,两三站地而已,尚在远处鼻子已经接收到一股成腥的味道,拂过皮肤末稍的风温暖而潮湿。古老的石头栈桥长长地伸入海中,现在已经成了游艇码头周围防波堤的一部分,黄昏时深紫色的海浪温驯舒缓地拍打在石堤上,一起一落的潮水从石缝里汩汩退去,留下一种奇怪的,低沉的,懒洋洋的哗哗声时轻时重,似在低语,又似在打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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