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抛下那葫芦,“走!”
空葫芦咕噜噜滚到李宣脚边,他喘息着躺在地上,也不起身,听那脚步声纷杳而去。
原本华丽的衣裳此刻已是一片浪迹,不复原貌。
李绪给他灌的是后宫常用的毒药,唤做“酒散”,名不出众,却是遇酒则成剧毒,入肚即融,片刻发作,无药可解。听说服了此物却是不受太多痛苦,片刻即可归西。李绪此举既除了他,也算留了情,保他全尸。
李宣翻身坐起,靠着身后大树,抬头,郁郁葱葱的树冠上透着一小片天,依然晴朗。
他凝目看了半晌,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闭上眼,“小天……我真的尽力了……”
山林间,青翠欲滴,阳光明媚,那丝丝光线交错下,他静静躺着。
“小天,小天,小天,小天……”轻轻念着,一遍一遍数着。
从他们相遇那一刻念起,每一声慕容兄都要换成这个溺称,他早该这么喊,为什么却一直不能开口呢?太傻了,真的太傻。
他真想看自己这么叫的时,慕容生气的样子。
一定很好看。
气息已经开始混乱,胸口闷得快要不能呼吸,他却固执的要数下去,突然咳了一声,便是满口血腥,血丝从他嘴边慢慢滑落。
他没有力气去擦,但却还在数。声音渐渐的,渐渐的低落下去,几不能闻。
“小天……小天……”
还不够,肯定不够,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声没有叫……
……
我真想见你啊,小天。这小道边,是间新搭就的茅草屋。数百支枝叶仍未枯落的青竹枝,错乱成环型插在屋前地面上,就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篱笆,其间还编了个半人高的门,简单却又雅致。
初秋的阳光,到了午间依然灼热逼人,于是那门扉紧紧闭着。间或传来远处的一声犬吠鸡鸣,更显此处僻静。
虽静,但却不是无人。
一青裳男子,单膝跪在那篱前,上身微倾,额上微微见汗,纹丝不动,也不知已跪了多久。
不远处,大树下,一辆马车上,驾位上左右各坐一人,一男一女,车旁还站着个男子,均是十七八的样子,都齐齐看着那青裳男子。
那马车门帘窗帘均低垂着,这么大热天的却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装了什么物件。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马车边的男子终于忍耐不住,跳了起来,“这劳什子神医架子也太大了吧,师傅都跪了三四个时辰了。一听要医人居然连门也不开,还说是旧友,友个屁啊!!有这种朋友吗!!!”
马车上那对男女对视一眼,都做无奈状点头。
青裳男子姿势不改,却是一声厉喝:“阿落,闭嘴!”
见另两人明显赞同自己,阿落更是张狂起来,“师傅,我看你别跪了,人家也不领这情。我们杀了进去,把那神医揪出来,一番拷打,叫他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道极细的白光一闪而过。
众人还不及反应,阿落已捂着嘴大声叫唤了起来,马车上的男女忙跳了下来,“阿落!怎么了?”
“好痛!”阿落把手拉下,却是下嘴皮上插了根针,入肉颇深,随着他的口一张一合,微微颤动,很是滑稽。那两人见状不由大笑,阿落羞怒,猛的拔出银针,扔到地上,恨恨踩上了几脚,冲到师傅身旁,大声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有种出来单挑。”
屋中仍没动静,却是慕容天抬头,瞥了他一眼:“挑什么挑。这根针就是换了我也挡不住,人家手下留了多少情,你难道还不明白,退下。”
阿落还要再争,慕容天也懒得理他,合拳朗声道,“慕容管教无方,多谢神医前辈饶他一命。”阿落悻悻退了回去,免不了被那两人一番取笑奚落。
良久,才听那屋中人缓缓道:“慕容天,你身上功力可恢复多少了?”
却是个低沉舒缓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慕容天道,“七八成。但晚辈求前辈……”
那人道:“我只应允了医你一个,你进来,再用几服药,其他人,你提也不要提。”
慕容天低头,“前辈不用再医我了,求前辈改医马车中的人。”
那人道,“医谁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何况你都医了一半了,怎么能半路换人!”
慕容天诚恳却态度坚决,“晚辈无德无能,只能压着身家性命求前辈了。盼前辈能念在之前相处的情分施以援手。或者前辈愿意,就毁了我全身武功也行,换了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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