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他,他姐姐绿竹,是去年的今日『去』的。」
「什么?」沈瑶大概做梦也不可能猜到陈素居然会冷不防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因此,他愣了许久之后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月娘已经「走」了一年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祭拜?她好歹名义上也算是我的妻室,如此不闻不问确实与礼不合。不过,却不知道她坟究竟立在何处?
陈素见沈瑶发愣,又解释道:「下官是说,『花朝』是如星姐姐的忌日,他双亲大约也是在这个时节过世的。往年的此时他情绪总有些阴郁……还望大人多体谅些。」
「体谅?先生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沈瑶脸色一变,冷言反问。这陈素不过是靠他赏识才混了个小小的府丞之职,喊其一声「先生」都是抬举了,他有什么资格过问自己的私事!
被他这么一瞪,陈素顿觉出了身冷汗,如星与沈瑶间的关系不清不白,实在教人难以启齿,他本该装作毫不知情的,如此不识时务的贸然提起如星的过往,确实是有些唐突。得罪了沈瑶,还不知会招来什么祸事,不过,有些话又不能不说。陈素大概也看得出如星这段时日一直过得很痛苦,他确实是想为他做点什么、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大人,卑职绝无言外之意!只是,如星这孩子脾气硬,总爱把伤心事闷在心里。下官以为他应该不会主动讲那些琐事,下官替他说了,或许可使大人更了解他。那个,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着沈瑶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陈素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得硬生生的闭了嘴。他确实不能再说了,都已经慌得语无伦次了,再说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沈瑶不曾开口,陈素不敢出言,两人如此僵持着,房里一片静寂,直教人气紧。
正在此时,忽然远远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清丽的箫音,婉转而凄美。如歌如泣,宛如一缕柔丝在夜空中飘荡,穿过朦胧月色,一点点浸人心田。
那是如星在吹箫。
「先生请回吧,不送了。」沈瑶先是侧耳倾听着那悲凉的乐曲声,随后倏地起身抱拳行了礼,径自绕过陈素迈出房门,目光甚至不曾在他脸上停留。
陈素的话,沈瑶何尝不懂?仔细想想,自己有时确实是过于强硬霸道,也难为如星了。
沈瑶顺着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突然忆起如星前些天提过想出去走走,原来,是想去祭拜月娘。沈瑶此刻竟觉得有些后悔,悔那时不该没等如星将话讲完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当时那失落凄哀的神情至今仍萦绕在沈瑶脑海中,挥之不去。
月光如水,深潭似镜。沈瑶来到湖畔,伴着悲哀的乐曲声,凝视着水中那抹纤细的倒影,一丝说不清理不明的情愫幽幽涌上心头。再抬头,看如星站在那高高的山石上,立于八角凉亭之中,清风吹拂着他那身白衣,虽美得清雅却使人觉得有种飘然欲坠之感。
沈瑶心一紧。快步绕到后山,登上了石阶。「星儿,回去吧。这里风大,当心着凉。」沈瑶望着如星的背影,柔声轻语。
他没回应,也没转身,而是迅速攀爬到凉亭外,站在了山石的边沿。
「如星,你做什么?回来!」沈瑶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
「爷,星儿求您最后一件事,请将我的尸首运回嘉善县,跟我爹娘、姐姐葬一块,行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许你死了么?快回来!」沈瑶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他以为如星是因为不能为姐姐上坟,而跟他赌气闹别扭。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老戏码他见多了!。
如星只缓缓回过身凝视着沈瑶,问道:「爷,若这世上再没一个人疼你、爱你,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您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么?」他不恨沈瑶,只怨自己命苦。所以,即便是打定主意寻死,也仍然认命的唤了他一声「爷」。
而当沈瑶看到他那双绝望无助的眸子,心里顿时喀噔一响,真的是一心求死——那种眼神假不了!
「星儿,你别想不开,有话好商量,别做傻事。来,回来吧……别怕,我不会怪罪你。」沈瑶语气陡然软了下来,甚至不敢再向前靠近,怕刺激到如星。
「不是想不开,星儿是想开了。不就是要人给我陪葬么?星儿对不住玲珑、璎珞……不过,与其给人做牛做马还不如早死、早投生!」前些日子沈瑶的逼压,似乎已磨平了如星性格中的棱角,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平了,只是将他直朗的真性情压抑在了无奈与悲哀之中而已。当悲哀到极至,必然将换来痛苦积聚后的爆发,或反抗、或者颓然的放弃一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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