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接你才是,让堂堂郓王如此狼狈,都是我的错。」沈瑶笑着微微欠了欠身。
郓王楷也爽朗一笑:「哪有狼狈,我在竹林里遇到个美人,不知过得有多销魂呐!」
美人,竹林中的美人?沈瑶眉头一蹙,难道是如星?不过,按他走的路线不应该路过那里,真是奇了。正当沈瑶暗暗盘算之时,郓王楷却毫不隐瞒的讲出了林中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以为那美人是月娘之魂被惊吓至晕厥。
「果真是如星。」沈瑶听罢,也笑了。「他是月娘的弟弟,很像吧?」
「那当然,非常肖似。」郓王楷点了点头,又问沈瑶为什么没接他到宅子里来,孤零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单独住在山林中太过危险。
「他不愿意。说是想给父母和姐姐守孝,所以我就让人在那里建了个竹屋,遍种翠竹。月娘从前的名字就叫做绿竹。」轻声说着,沈瑶渐渐神色黯然的垂下了头。
之前见那少年避世独居山林,眼眸间又有些许无法言明的凄凉之意,郓王楷当时就觉得如星定有什么难言苦衷。听沈瑶说那理由,他却是不太相信的,若没什么特殊缘故,难得有亲人仿伴,谁会愿意孤单落寞的住到山中去?而后,看沈瑶也同样神情苦闷,郓王楷更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我也不肯讲么?」郓王楷关切的问着。
「实在是,难以启齿,」沈瑶叹息着摇了摇头,悄声说道:「我……我醉酒时将他误当成了月娘,举止间,冒犯了他……」他刻意如此语焉不详,单说「醉酒」,施计逼迫如星之事,却是只字不提。郓王楷是今上最宠爱的皇子,在他面前维持美好形象是绝对必要的。
听罢,郓王楷顿时一惊。看他们分隔两处如此尴尬,那这「冒犯」恐怕并非只是简单的轻薄,心想本朝虽说男风盛行,但沈瑶却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做出这等事来,肯定也是情非得己,一时荒唐罢了。
「醉酒啊……情有可原,别太自责。」他拍着沈瑶的肩,安慰着。
「可是,他就这样一直避着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要赎罪都找不到着手之处。」他满腔无奈的长叹不已,又不住的说道,其实自己早已真心喜欢上他,不过顾虑到月娘的关系一直不曾开口,没想到,还未来得及诉衷情,便犯下了这不可饶恕的错。
好心的郓王楷并不知他只是三分真情七分做戏,赶紧承诺十余日后自己返京之时,定会绕回去看看那少年,帮沈瑶劝他回家。「我看这孩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送他的玉箫也一直在用着,他心里应该也有你的一席之地。放心吧。」
「那自然很好,一切就拜托您了!」沈瑶拽起郓王楷的手,喜色满面。
正如郓王楷所说,半月之后他又去见了一次如星,诚恳的为沈瑶说情,也正如他所料,在如星心中早已深深烙下了沈瑶的身影。其实,一切都在他计算之中,即便不用郓王楷出面,如星也迟早会自己回来,有他推波助澜,不过是减少一点沈瑶等待的时间罢了。
「陈先生,你说,如星他现在是否已经解开了第三个锦囊?」逸园中,沈瑶站在廊下,逗弄着笼中鹦鹉。
「或许吧,敢问大人在里面写着什么?」陈素微微皱起了眉,他和凌琰同样担心着孤身在外的如星,但也并不希望他回到沈瑶身边,总觉得这我行我素的贵公子还会伤到那个孩子。
「采葛。」沈瑶笑着回答:「《诗经》王风。」
念书不多的凌琰疑惑的望向了陈素,采葛?是什么东西?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被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陈素轻声颂道。这是描写男子度日如年的相思之情,自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绝不会是沈瑶。
「大人高明。这样,如星很快就会回来了吧?」陈素违心的恭维道。
「那倒不一定,第四个锦囊才是最关键的。我就不信他看了之后不回来。」沈瑶呵呵一笑,进了内室,临走之时还向凌琰古怪的眨眼,说如果如星回家,他功劳最大,直笑的凌琰不明所以。
***
「令姐诞有一子,现居汴梁,名沈弼。」
闲来无聊,如星下意识的又想起了沈瑶,鬼使神差的便打开了最后一张字条,看着上面的那行工整的蝇头小楷,他瞬间气血冲顶,面色惨白。
阿姐还有个儿子,为沈瑶生的儿子!从来没听他讲过啊?侄子、那是我的侄子!不行,我得回去,必须回去!想到此处,他头脑一热,猛然冲出了房门,又忽地折回来,粗略收拾包袱之后,跌跌绊绊的跑入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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