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桌子上拾起笔,沾了些许的墨,在那还显得有些细致的脸庞上加上几笔,那份细致立刻隐没。再从桌子上取过一个圆圆的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挖出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均匀地抹在脸上,手上,白皙的肌肤立刻变成了匀称的黝黑色泽。
镜子里的人,显得有些憨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乡野村夫,那模样,却是段家新进府没有多久的花农——韩七。
「少爷,」孟星海只是低下头,当作没有瞧见,将手上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开了两步。
韩七,不,寒惊秋清润的眼眸转头看了看,然后站起身,走到桌边,伸手拿过那份量颇沉的匣子,打开,看着里面厚厚的一迭册子。在桌边的椅子上坐定,小心地翻看着里面的每一本册子,看着,看着,眉头忽然皱了皱:「这杜重九是什么人?」
「杜重九?」孟星海挑着眉头思索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他是段夫人的堂侄。已故的段夫人年幼时便双亲俱亡,是由堂伯一家照顾。嫁入段府后三年,段夫人堂伯一家遭了变故,全数亡故,只留下了杜重九一点血脉。段夫人听说后,便将他接到了段家,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因为段夫人视如己出,所以这杜重九算得上是段家的二少爷。」
「你是说杜家所有人全部亡故?」寒惊秋皱了皱眉头,脸上的人皮面具显出一点困惑的表情。他的人皮面具制作精良,不但面容生动,连表情也与真正的脸孔一般无二,让人看不出来,「是因为什么?这杜重九又是什么本事,竟然能够平安活下来?」
「当年杜家的变故究竟是什么事情,星海一直查不出来。唯一知道的是,这杜重九当年能够活下来也不是他有什么本事,只是恰好他在段家陪段夫人,回家之后才发现全家人都已经亡故了。所幸段夫人还讲一些情谊,照顾了他十几年。」孟星海侧着脑袋摇头,「他在段家长大,前些年他成人礼后,接掌生意的段家少爷将几家天绣坊交给他去经营,不过他在这方面倒没有什么本事,那几家天绣坊生意一直不好。」
「这里写着他几个月前去了六安和叶歧?」寒惊秋的手指,指着册子里的某一处,低声问着,清润的眼眸里透着冰冷。
「六安和叶歧……」孟星海愣了愣,低头看着寒惊秋所指的地方,回想了片刻,想起几个月前,这只青玉卧牛就曾经出现在六安和叶岐,「少爷,看起来似乎是过于巧合了。时间上与青玉卧牛出现的机会吻合,看起来,这只青玉卧牛与这杜重九似乎有着不小的关联呢!」
「杜重九吗?」寒惊秋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杜重九需要注意着。天色不早了,我该回段家去了。」
「是。少爷请多加小心。」孟星海看着那修长的身影推开了窗子,然后消失在无尽的黑幕里,眼神中带着几抹忧虑。身后,轻盈的脚步声让他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那一身白衣的冰艳容颜,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老爷。」
寒文止看着洞开的窗子,摆了摆手,良久才轻叹了一声道:「这个孩子,竟然易容去了段家,星海,他这样子已经有多久了?」
「回老爷,少爷到玉石斋第二日,便去了段府。」孟星海低下头,神情有些紧张。
「第二日……」慢慢地走到窗前,听着窗外传来的幽幽琴声,冰艳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忧虑,「这么算起来,应该有大半个月了呢……这个孩子,莫不是……」
唉……
对凡事向来淡然处之的惊秋,为什么会对段家那孩子如此在意呢?
***
段今生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深幽的桃花眼眸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似乎是不想让他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所以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张床,看起来显得很冷清。
月光,透着床头一个小小的窗户照了进来,给了这昏暗的房间一点清辉。窗子很小,没有办法脱身。但是,窗子虽然小,却可以透过那个小小的窗子去看他现在身处的位置。只是……
浑身酸软无力的他,被捆得紧紧的,根本没有办法站起身去看一看这房子外面的情景。
一阵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同时吹进一股隐约的残香。那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是寺庙里面常有的檀香味。闻起来有一种宁神的功效。他喜欢这种味道,因为让他觉得心绪平静,不会为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烦躁。
有这种香气的地方,而且浓到连这么一个小房间都可以闻到的地方,除了寺庙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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