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婳儿画睫微垂,任如云秀发遮起玉容,轻声问道:“三小姐婚事早订,为何乔兄至今却无婚配?”
乔璇望向她直泄而下的玄瀑,星眸灿出晶亮,简洁地道:“乔家祖训,男子未取功名,不得议婚。”
卿婳儿伸出玉指触向白瓷杯沿,一转又一转,声轻悄,杏瞳却专注:“然则公子得功名已有三载,乔阁老难道未曾钟意过哪家闺秀?”
乔璇墨玉玄眸闪过异彩,清雅俊颜点波不兴,温柔平和得似乎说出口的只是“我已经吃过饭了”这样无关紧要的皮毛小事:“在下倾心小姐,在得功名之前,心有所属,怎敢耽误别家佳丽。”
卿婳儿怔了一下,才会意过来,讶然看向将“告白”这样大条的事情轻描淡写得像只是随口说说的男子,对上他融融如暖阳的眼,重又垂下头去,将心中疑惑一一问来:“令尊大人怎容公子任性而为?”
乔璇回想起当日家中为此事而天翻地覆的情景,眸光一暗,说得却仍云淡风轻:“在下家中情形,想来婳儿亦有耳闻。”
卿婳儿点点头,暗想这才是本小姐想不通的地方啊。不要说乔家金堂玉马的赫赫家世,随便一个七品芝麻官娶媳妇都会要求门当户对棗户婚律中,对乔家这样的皇亲国戚,还有“不得与诸司吏出职、纳粟得官及进纳、伎术、工商、杂类、恶逆之家子孙通婚”之说。而卿家世代白衣经商,正在被禁之列。即使实际执行起来,并没有那么严格,乔阁老可以接受一个商贾的女儿为媳,也万万不会答应让一个“尝嫁人”进乔家的门吧。
先皇曾有诏令明言:“宗室女毋得与尝娶人结婚。”女子适人犹且如此,何况乔府如珠似宝的独子。
这层层叠叠的规定,官与商,乔璇与她,隔成两重天,乔璇一直以来胸有成竹的从容,都令她大惑不解。
乔璇不用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定是把思绪转到自己那抬出来足可压死人的家势去了,平静地揭开谜底:“家父惧内,朝野皆知。”
卿婳儿若有所悟,爆起星芒的秀目忍不住偷瞟了眼乔二公子,心想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正是他自己的父亲呢,竟可以这样若无其事。
乔璇轻轻一顿,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续道:“而家母宠儿,亦是天下闻名。”
所以一物降一物,他坚持己见,爱子心切的母亲大人自会替他搞定执反对意见的老爹。反正他们家也已是尊荣显贵,无谓以什么联姻之类的方式来锦上添花,让儿子得到心中至爱才是真正为他好棗这是乔夫人奉送给乔老爷的至理明言,当然未必能令乔老爷心服口服,只是慑于河东狮吼的威势,先行收兵休战,竖了降旗。
卿婳儿终忍不住,“噗哧”一笑,罗袖遮面,只露出双波光敛滟的水眸,欲言又止,终于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若堂上双亲执意不允,公子如何自处?”
真的可以这样简单便过了乔家二老那一关吗?
自知为此事,自己付出多少心血、花了多长时间,又经过怎样一番艰难努力的乔璇的着眼点却不在她所问的话上,而是她为何会关心乔家长者对此事的态度。
若不是芳心暗许,卿婳儿怎会理他爹娘允是不允?
对上他令满天星光都为之失色的灿亮星目,卿婳儿自知失言,不理自己灼热得似着了火的玉颊,亭亭起身,力持平静地道:“夜了,贱妾想回房休息了,先行告退。”
清脆甜美的声音像刚出现般平稳,不肯泄露半点心事,衣袂翻飞时带起的风声却透出她的窘态,退场的步履看似徐缓从容,却少了一份轻盈……
乔璇了然的眼看进一切,笑容虽然浅淡,心却因而欢欣雀跃。
三年他都等得,又怎会吝于给她一段时间,却正视那颗因他而动的芳心?
墨蓝夜色的浓彩下,那一轮银白被衬得越发触目,毫无遮拦地散发出慑人的美丽,令见者为之惊心、为之痴狂。
那月,似她,其实,也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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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诏:宗室女毋得与尝娶人结婚,再适者不用此法。’这话什么意思啊?”
大手一捞,捏住满是疑惑地翘得半天高的俏鼻,风莫离耐心地为自己的小情人解惑:“意思就是,贵族女子,不准嫁给已经娶过老婆的男人。请注意,是‘娶过’,不是‘娶了’,也就是说,不管那男的是死了老婆或是和老婆和离了,都不可以。除非那女的也嫁过一次,两人都是二手货就没什么好嫌弃了。”
用力甩头,将自己从魔掌中解救出来,卿容容转了转机灵的大眼,丢开墨汁淋漓的纸笺,心情大好:“也就是说,冯子健若是上乔府求亲,一定会被打得满头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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