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岚凝笑,“是啊,他们都是墨家的亲戚。几位堂夫人膝下无子,又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感情就如自己的儿子一样亲。”
无论怎么瞅,墨白都像一只落人狼群的小绵羊,可怜啊。
有一位妇人眼尖,发现了楚濯衣,遂好奇道:“子攸(墨白的字),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墨白一回头,笑着拉过濯衣,刚想介绍,就听内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厢的人纷纷闪开,四个貌美如花的少女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款步走来。
墨白看到妇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热切地喊:“娘——”
“子攸……”妇人眼泪婆婆,颤巍巍上前拥住他。父子天性,母子连心。多年不见,任是再矜持的人,也不能不动容——
妇孺们无不潸然泪下。
这……这算哪门子的相见欢?怎么一个个都跟水做的人似的?楚濯衣被她们哭得心烦意乱,烦躁得直咬指关节。
墨白的娘亲宁氏过了许久才止住泪水,她仔细端详儿子一番,温言道:“好好,我儿又成熟不少啊。”
墨白沙哑地道:“孩儿没能在膝下尽孝,娘的身体可好?”
宁氏蹙眉,说道:“子攸,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男儿志在四方,岂可拘泥于儿女情长?况且,琴、棋。书、画四个丫头都待在我身边,你表妹又长年在府中照应,自不必担心。你此次回来,想是圣上体恤咱们多年未见,特准你归乡探亲?”
墨白心一沉。他素知母亲对自己期望甚高,总盼着有朝一日,他可以重任祖父当年所担的内阁一职,好洗清魏忠贤及客氏带给墨门的屈辱。谁知,丈夫墨贤无心人世,偏逢重病,英年早逝,可谓扼腕。
故而宁氏将毕生精力都投注在儿子身上,对他自幼管教甚严。墨白十五岁那年,便被送到京城的国子监门下求学,石祭酒怜惜墨氏一门孤寡,这才答应下来。墨白本来就是刻苦之人,终于在八年后一登龙门,扬名天下。
娘亲的心意,做儿子的怎会不知?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官职于一夜间连降五级,而且是被贬黜出京,迫不得已到四方巡案,那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他本不愿说谎,今番却踌躇地吞吐:“我……奉旨巡视江南,微服私访。”还好皇上当夜下旨,为避免引起地方官员的骚动,并未昭告天下,否则岂不穿帮了?
楚濯衣望着他,眼中划过一丝讶然,没料到墨白的母亲说话恁地冷淡。儿子一片孝心,娘亲却不以为然。当然,不是说她说得不对,而是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不合常情;她更没料到,墨白会为此说谎。她看得出来,墨白在发慌,甚至慌得连脖颈都涨红了。那样一个老实人,是什么在逼他说谎,不能诚实面地对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的他,因为,心会不舒服……
宁氏狐疑地看看儿子,目光缓缓落到他的一袭青衫之上。深吸一口气,她眯缝着眉眼,淡淡地道:“子攸,你怎会穿得一身青衫?”众所周知,自隋唐以来,官员根据等级不同,穿着异色服饰,而只有在左降时才会穿青衫便服。
墨白暗惊,责难自己粗心,竟忘记了这重要的一点!母亲是何等心细的人,焉会错过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这都怪我。”一旁的楚濯衣突然开口。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墨白脸色陡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张莫名。
楚濯衣搔搔发,干笑道:“嗯嗯,前些日子我乘舟过瘦西湖,恰好遇到一群强人打劫,我想救船上的无辜客人,就独自与他们打了起来。但是,我的功夫太差,没几下就挂了彩,幸亏自与当地官府中人经过,才救下大伙。”说着撩起左边袖子,直到上半截胳膊露出月牙似的疤痕,“这里流了很多血,白担心我会出事儿,所以将他的袍袖撕烂了,给我包裹上去。唉,夫人也知道,在衙门进出,不穿官服麻烦啊。后来,我就想个法子,给他弄一套青衫凑合着。我不知这里面还有许多门道,白可没说。”她纯粹是睁着眼胡说八道,须知,扬州城内怎会出现胆大包天的强人?若说在郊外也就罢了,偏偏是城内,听来甚是可笑。
不过,在场的妇人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教女子,没见过大场面,哪里会想到什么不切实际?加之,濯衣有伤疤为证,又扯得口沫横飞,是以大部分人都信以为真,还为他们捏一把汗。
宁氏见濯衣半裸着胳膊、大大咧咧的样子,不禁秀眉紧锁,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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