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笺(5)

2025-10-07 评论


情真意切。

楚濯衣生性粗野,骨子里毕竟是个女子,听得他一番肺腑之言,忍不住埋首在他怀中,哽咽道:“你记住今日的话,有朝一日,你若负我,我定取你项上人头!”

墨白抚着她的发丝,微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口无遮拦,也不怕吓走我?动不动就杀呀杀的,很有趣吗?”

楚濯衣的眉眼眯成一丝月牙般的细缝,冷冷道:“我不是开玩笑。”

墨白微怔,旋即释然,一边为她拢好发丝,一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有一天我负了你——这命便任你处置,要杀要刚,悉听尊便,好不好?”

不知为何,楚濯衣的胸口总觉阵阵郁闷,总觉得会一语成瀸似的。倘使真有那样的一天,她该怎么办?当初是她不顾一切随他而去:一份本身就是赌注的缘,一份不该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之间的奢望!真为情负,又能怪谁?尤其是,未来的日子恁地漫长而渺茫——

许诺容易守诺难。

有多少海誓山盟随风而逝,空作后人笑谈?她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也不得不为之恍然。须臾,楚濯衣烦躁地一挥手,“罢了!罢了!想想就烦的事儿!”一侧歪倒在绵榻上,闭目养神。

墨白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哑然失笑。弯下腰将被褥盖在她身上,刚欲起身便觉得宽大的袍袖被人抓住,低头观瞧,正是濯衣。

“怎么了?”

楚濯衣眨眨欲睡的眼眸,低语:“你还不休息?很晚了。”明天不是要回他苏州的老家吗?现在应该养精蓄锐才对。

“我还要写些奏章,你先休息吧!”拍拍她的脸,他回到舱内的小几旁,和衣而坐,提笔俯案而书。

她半卧着,静静地注视他俊逸飘然的身影,烛光下,那张白净的面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一如他深邃幽幽的眼眸,深不可测。有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很近很近,就像是血脉相通的手足;有时候,他看起来很远很远,无论是否在身边,都让人觉得他是虚无缥缈的;其实,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并不能看清他的内心所有——

眼波逐流,不经意间瞥到了案几旁一撂撂堆积如山的公文。楚濯衣一捂前胸,生怕自己的怨气会将心肺轰炸。

呼吸,深呼吸——

她紧咬贝齿,忍无可忍之际,终于,火山爆发!她双腿一撑,跃然而起,来到他身边,伸手将那些不顺眼的奏章—一挥落。

“濯衣?!”

楚濯衣揪着墨白的前襟,怒冲冲吼道:“你被下了蛊不成?江苏不是京城,船舱也不是督察院!你以为自己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吗?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看看自己这一身青衫,还不明白吗?堂堂大明的一甲才子状元郎,一夜之间竟然从二品都御史降为七品巡按,这难道不足以让你认清事实?”

墨白瞅着地上散乱的奏章,眼神迷离,嘴唇微微颤动,却未出声。

楚濯衣喘口气,见他了无生气的表情,又恼又痛,“你这个书呆子,根本就不适合做官!你想的、你说的。你做的都不合皇帝的心、不顺那些奸臣的意,你要如何在那群人之中做你的清莲?要么就加人他们,要么——你就只能选择离开!你——到底懂不懂生存之道啊?”

“不。”半天,他才吐出一个字。

“不?什么叫‘不’?”她一挑秀眉。

“我不会加人他们。”墨白清俊的眉宇间有股倦意,意志却坚定不移,“我不管旁人怎样,我只需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好。”

“哈哈。”楚濯衣苦涩地干笑两声,“我没读几本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但我听过不少说书人讲古。你——以为自个儿是魏征?别傻啦!谏臣不是人人都能当!这要看有没有唐太宗那样的明君!不识时务,只会落得一身凄惨。皇帝没因那道奏折和讽文治你的罪,恐怕是对你的才华和家世有所顾忌,这才下旨派你巡察江南!既然已脱离那个圈子,为何又要一个劲儿往里面钻?你有赤胆忠心,旁人看来说不定就是狼子野心!”

“忠心或是野心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墨白眼中氤氲,沙哑地道,“我要皇上知道,我上的奏折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字字血泪;我要让皇上知道,他现在所处的是怎样一个内忧外患的境地;我要让皇上知道,他赶走我不打紧,但却不能够留一群小人在身边!”说着,蹲下身一本本地捡奏折,“十三道督察御史就是为朝廷体民意、访民情,直言上谏的。我不写、不奏,又算什么呢?皇上一天不看,一天不批,我就一天不停地写,不停地奏。精诚所至,我相信皇上终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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