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植修竹的养心斋内,有一建筑精巧却装潢朴质的轩室。此刻,赵湍归正坐在轩室的书案前,手里拿著书卷,漫不经心地翻着,思绪却渐渐飘到昨日。
他一直尽量避免与杜瑄儿见面,常常是一天之内,只有晚膳时刻才见得着她,但即使如此,他仍必须与她在人前表现出恩爱样貌,这使得他备感压力。
直到近几日杜瑄儿因染上风寒,膳食皆直接送入倚梅院中,这样的状况才稍有转变,算算时间,他已有近十日没见着她了。
不可否认的,他为此而松了口气,直到前日王玉钗到书房训斥他一顿,他才惊觉自己的疏忽与无情。
即使他尽量避免与杜瑄儿有所牵扯,但在道义上,他却也应该对杜瑄儿表示些关怀与注意,而非不闻不问。
这段姻缘造成他们三人的伤害及痛苦,但他却残忍地让她独自面对一切!
深自省思过后,他决定前去探视杜瑄儿。私心里盼望,也许事情并非无法转圜,他或许可与杜瑄儿建立较好的关系──那种属于朋友的情谊,这也或许是他们两人相处最好的模式。
然而当他走向倚梅院时,所见到的景象却让他止住步伐,颓然转身离开。
由花窗看入厅内,杜瑄儿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桌上一大盅补品。
这一望,不仅令他惊骇于她的消瘦,更心疼她脸上的无奈与凄绝。
缓缓地,杜瑄儿舀了一匙汤送入口中,随即丢下汤匙作呕,但她快速地以双手摀住嘴以防将口中食物呕出。在神色痛苦地将食物咽下后,双睫凝着因为不停作呕而逼出的泪,无奈地再看了那盅补汤一眼,方又继续舀食物入口,再飞快丢下汤匙,以双手防止自己将食物呕出。
如此重复不停地做着一样的动作,即使不停的作呕让她的眼中盈满痛苦的泪水,她却仍拼命似地想将桌上那一盅药膳吃完。
随后他拦了一个下人询问,方知自从杜瑄儿染上风寒后,原本送入她房中的膳食几乎原封不动地再被端出。直到三日前赵夫人前去探视她,并吩咐下人务必用最好的食物为杜瑄儿调养身子后,少夫人才肯正常饮食,之后送入倚梅院的食物也才不再被浪费。
若不是他悄然无息地进入,他也不会看到那撞击他心底的一幕。
瑄儿什么都不说,却独自承揽一切,因他的私心而造成的一切!
她明明胃口全无,却强迫自己吃下不断送进她房中的吃食,只为了使自己不再继续消瘦下去,好让王玉钗相信他们夫妻恩爱的假象,相信她的消瘦全是由于风寒所致。
食不下咽,为他;强逼自己,亦是为他……
她总是用和煦的笑颜来掩饰四下无人时的凄然与孤绝,用温柔的目光掩盖独自一人时的凝泪。而他,却连施舍一些关注与怜悯都不肯!
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赵湍归啊赵湍归,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认为事情会照你的想法走!
转圜?朋友?看看你的任性为他人带来什么样的痛苦。
他逃避着压力,也因为不需要见到她、暂时不用演戏而松了口气,却从不曾想过,她配合做戏时是怎样的心情?她面对父母时是怎样的心情?只残忍地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
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必须承受最多,这笔罪,他该如何担待?
怒湍急流,穿石裂岸,溯而回之,悟狂归缓。悟缓,是他小时候,长辈为了收敛他刚烈脾性所取的字,直到现在,他仍是用这样的刚烈伤了她。
他不该去提亲的,不该失去理智地怀着报复心态亲自登门……
杜瑄儿强咽吃食的痛苦表情撕扯着他的心,控诉他的不公与不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已经造成的一切,只能任由罪恶感啃蚀他一身。
手中的书突然被抽走,赵湍归抬头望入欧阳珣担忧的眸中。
“悟缓?”
“玉容,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他语气低哑地询问着没头没脑的话,那抹惶然与无助同样也撕扯着欧阳珣的心。
没人肯再言语,任由静默充斥书房,传递风雨欲来的不安讯息。
ΩΩΩΩΩ
轻声叹了一口气,杜瑄儿望着手中已经完成一半的鸳鸯戏水图,神智又慢慢游离。
鸳鸯呀鸳鸯,你俩可藉由我的双手织就甜蜜,可是我的鸳鸯梦由谁助我得圆呢?
抬头望向窗外,虽仍旧是晴空朗朗,但吹入屋内的风,已然透露凉意。将近入秋的风,吹得人心浮动萧瑟呀!
距离那一个窥伺真相的下午,已过了十多日。她的心情,也由原来的心神俱裂转为如今的忧伤自怜,唯一可称许的是,至少,她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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