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御寇瞥向她,黑眸掠过一丝久违的生气,若电光石火,稍纵即逝——那是埋藏得很深很深的激越,历经太久的消磨,如今变得淡然。然而,终究无法释然,不能无动于衷。
“突厥。”他平淡无波地吐出两个字。
她的心一沉,脸上却笑容如昔,“突厥人又怎样?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主我客,入乡随俗。身为客人当然要尽快熟悉这里!”
“诡辩。”他的一字一句说得十分低嘎。
其其格无关痛痒地耸耸香肩,懒洋洋道:“你要杀他哦,请便请便,反正与本公主没多大关系。呃,只是初来乍到就害你们大隋的臣子相互残杀,有些过意不去哟。”
“你也赖不掉。”战御寇的食指一点她的眉心。
其其格的水眸漾起一层精光,咬牙道:“赖不掉?我有什么好赖的?我承认你的枪法了得,但——谁规定看了就得死!你可有在这方圆百里竖上块‘突厥人与狗不得靠近’的牌子吗?”突厥狗,哼,大隋人人都说惯的口头禅。
战御寇暗暗审视着她娇嗔薄怒的模样,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盈盈雪颜。“
恍若隔世——
“绾娘……”话音未落,他旋即清醒过来,紧拢的眉头阴霾密布,着实懊恼方才的失态。
其其格听得很清楚,惊讶地瞅着他,心中划下一个大大的问号。然眼下却没功夫去细究,傲然道:“我看都看了,你准备让我怎么负责?”突厥与大隋平息战火多年,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儿再动干戈吧。
“校军场乃军事重地,由不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战御寇一板一眼,公事公办地答复。
“你要拘禁我?”她眨一眨明眸。
战御寇锐利地扫过她细致的眉眼,毅然道:“不错,我会将此事上呈,没得到圣上允许,你不能回突厥。”
“你——”
宇文札正愁难以脱身,闻言猛地忆起昨夜老父之语,不禁转忧为喜,咧开大嘴奸笑,“战将军,你又何必惊扰皇上?即便你不上奏,响铃公主目前也不会回突厥。”顺势俯首帖耳,低语:“响铃公主此番前来,圣上已有意撮合她嫁到大隋,以续两邦宿世之好。所以嘛——”扬眉讪笑,“你不必担心公主会泄漏大隋军事的机密。”
战御寇阴沉的脸在听罢宇文札的话后更加难看,他缓缓松开禁锢着宇文札的大掌。
其其格睁大杏眼,“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公主。”宇文札不怀好意地瞥一眼战御寇,来到她身侧打哈哈:“你刚来大兴城,一定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还没见,当然不能草草离去呀。姑娘家看看这个校军场也是贪个鲜,还能瞧出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儿?是咱们战将军太严肃,不解风情,他就是石头脾气,又臭又硬,别见怪呵。”
其其格英眉一掀,不服输道:“谁说姑娘就不能平天下?你们大隋的女子不可轻易露面,可我们突厥不是这样。试问哪家的女儿不善骑射?”朝对面的男人说:“战大将军,可否让我一用你的钩镰枪?”
“枪?”战御寇不明所以,静待下文。
她挑衅地一勾红唇,“怎么,怕本公主拿到钩镰枪,而你这回又不便偷袭,担心压不住我?”
战御寇对这番话燃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兴味,甩手把随身的钩镰枪抛给了她,“谅你也没这个本事。”
“是吗?”其其格嘴角微扬,“将军枪法厉害,世人皆知。不过,会者未必精于教法。你适才给军汉演练枪法,几乎是一招一式手把手教,但他们又记得多少?”
“为学者必循序渐进。”他淡淡地道。
“不求成效?”其其格咯咯笑,“你们这些汉将就是死心眼。大草原上的族人相信,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人要顺应它,就须用心体会,而非强加在身——功夫不一定要有固定的招式和套路,因为感应最重要。”一挥那根沉甸甸的钩镰枪,“要我说,你刚才那套枪法不如编成顺口溜,让人记着倒快。”
宇文札阴阳怪气地问:“顺口溜?”
其其格懒得理会他的讽刺,径自按记忆中战御寇所使的枪法演练——
伴随着艳丽动人的身姿,紫金铃叮铃铃直响,摄人心魂。
战御寇的目光锁着那翩若惊鸿的倩影,心头慨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把他那根百斤重的钩镰枪拿起已是不易,更别说这样舞动如飞——
她不只拥有绾娘的纤柔,体内更淌着突厥人狂野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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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御寇
其其格
先苦后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