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柱和亮眼的水珠往下掉,落尽之后,露出原本包裹在水柱中的人影;这场水舞幻象的始作俑者,与他相距不到一尺。
晶晶亮亮的水珠串串挂在他眼前之人的身上,吸纳日阳艳芒,化作一种无以名状的光晕,让人乍看之下错以为是一种幻觉。
一张俊秀的男子面容在水柱落下后清楚呈现在怵言面前,一身的湿渌经过日阳斜照,形成光晕,让从水中窜出理应会有的狼狈变成一幅清丽诡谲的景象,教人移不开目光。这样的出现,突兀却也巧妙。
“都能下榻,可见伤势好转不少。”
这声音——怵言迅速起身运气,退后数步回到湖畔。
情急下扯动了伤势,裹住伤药的白布溢出鲜血,引发一场晕眩,令他须单膝点地才能勉强撑住不昏过去。
“喂喂!”湖中人见状赶紧出声:“想活命就别运气动劲,我可不想白费心思救人。”花费一番工夫救人到最后被救的人若结果还是死,那多枉然啊!
“你是那夜行刺宁王爷的刺客。”
男子没有回答,侧过裸露的上身潜入湖中,湖面又是空荡一片。
“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
“我要真藏头缩尾又何必救你?”再度出声,男子双手将自己撑上湖面,双足先后攀爬上陆地,站稳后又转身弯腰收网扛在背后。
数尾活蹦乱跳的鲜鱼就这样在他背后挣扎跳蹦,甩出不少水。
“少动气,那会影响你的伤势。”
“为什么救我?”见他朝自己走来,怵言警戒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站定在面前。“救人,一定要有理由吗?”黑眉皱起疑惑波澜,一眼看去根本无法将他和刺客联想在一起,俊秀微带稚气的少年脸庞就像贪玩的富家少爷一样,怎么都无法和招式凌厉、心狠手辣的刺客联想在一起。
若不是听出这声音,他也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夜行刺宁王爷的黑衣人。“你为德王做事,行刺我的主子,你跟我是敌人。”
“呵!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笑声引起不少回音,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你笑什么?”男子狂放的姿态令怵言恼火。
“怵言哪!到这节骨眼你脑子里还记着宁王的事,这等忠心实在是该将你列入忠臣之属是吧?只可惜死士向来就是名不见青史。”
“你知道我?”
“我唤了你名字不是?”男子反问,一双黑眸含笑灵动流转,觉得十足有趣。这份眼神灵动他仿佛在哪里见过。怵言反复思忖,明明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也曾见过这般黑眸流转的神态。
最后,他只能放弃思索,直问:“你是谁?”
“我是谁?”他问了个好问题,现下这情境他该言自己是谁呢?男子只手摩挲下颚思忖,仿佛怵言提出什么多艰难的问题似的。“我是谁呢?嗯……”
“快说!”怵言情急之下运气开口催促,气息乍乱,窜上胸臆逼出重咳,牵动伤势。“咳!咳咳!”
连声咳嗽引得男子回神,松手不顾忙了一早的渔获,上前扶起他,空出一手轻拍因咳嗽而强烈起伏的背脊。
“小心点!已经提醒你别运气动劲了,怎么说不听呢?看吧,自找罪受,痛死你活该。”语调里的担忧,让怵言困惑。“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他和他各为其主,该是敌人,何况他夜探德王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捕他;可是他却反过来救他,还为他的伤势担忧,这实在说不过去。
“又问这问题不嫌烦吗?”
又?听出话中蹊跷,怵言回神,“我何时问你了?”
惊觉失口,男子哼声带过。“别说话,我扶你进屋休息。”
怵言也没有探知的打算,眼下更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谁?为何救我?”难道他救他是为了……“我不会为报你救命之恩就任你行刺宁王爷。”
“我可没想过要你回报。”救他,是一大失策;但救都救了,要反悔也来不及了,何况要他看这个世间少有的傻子死在毒刀之下,他看不下去。
忠心侍主的人下场不该只有死路一条。
奸人得道升天,忠臣凄凉离世。天理不该这么运行。
“那你为何救我?”
“真要我说?”见怵言俊眉挑起,颇不耐烦地问着,他服了眼前执意得到答案的他。“嗯。”
“那我就告诉你。”男子面容浮上戏谑,薄唇一勾回应:“因为你够笨,是世间少有的傻瓜。”
有谁会为了还一个姑娘家的小饰物冒着生命危险夜探门禁森严的德王府?又有谁会临死前握着一巾姑娘用的丝帕到昏厥后还紧紧不放?除了怵言这个傻子外,还有谁会这么做?对一个才见过数回还摸不清底细的人如此费心,只有怵言这个傻子才会做得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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