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大人,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何必多想旧事。”
“你自进府以来,跟了我多久?”相国问。
“回相爷,一年有多了。”我说。
他思忖了一会,又有感叹:“一年……一年……怎么却象是过了一生……”
我无语。
相国又从袖中取出一信,交与我。我接过,并不问。
即使不看内容,也可知其重要。
我为他送密函已有一段时日。每次皆有不同的人来接,都是一般秘密的人物,看不清真貌。
相国私下做着什么,我大概猜得两三分。但我从不过问,也不要懂得。
我在相国府中,从未受过半点委屈,虽则相国未必刻意栽培,但这一点一滴的恩惠,我还是不能忘记的。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了下来,谁也不再提起谁。
到我再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已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了。
要发生的事情总还是要发生。
那一年,边界异动,大王在朝中商议,最后决定率兵上阵,御驾亲征。
战事无期,大家都担心着朝中后防空虚,惟恐有人肆机谋权。
沉寂已久的相国府,最近也突然忙碌起来。
下人们纷纷前往东厢,把那长期空置的房间收拾得细心妥当。那里以前只得一人住过,自从他离去以后便悬空至今,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又被关注起来。
婉儿对我说,那是因为赵大人要来了。
我吓一跳,多少日子已不曾听起这个人,乍闻之下,恍如隔世。第一个飞进脑海的,不是那天人的才貌,却是稍嫌孤清单薄的绢纱雪白。
记忆中,从未见过有人如此般配于一种颜色。纤尘未染,却显风流。
只不过,这也都是十分久远的回忆了。
我奉命到宫中接人。站在森严的宫门之外,只见庭院深深,华丽依旧,清风依旧。
阳光细碎地洒下来,我耐心地等待着。
偏门咿呀半响,缓缓应声而开,我抬起头来。
赵清持似早有准备,并不多言,径直走近,俯身上轿。与我擦身而过之际,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我是谁。是,他怎会记得,我是何人,他又是何人。
此人与我毫不相干,无牵无挂,但我为何总无法对他平心以待?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他。
然而缘何不喜欢?我倒也说不个所以然。
“为何仍不起轿?”里面传来平淡无波的声音,一如从前,浅淡入骨。
众人皆不自觉地看了看我,我回过神来。扬了扬手,于是轿夫才敢起步前行。
我进入相国府时间虽不算长,但如今也不是那个身份低下的小仆童了。司马在府中由婉儿贴身服侍照料,在外则由我伴随左右,打点细事。司马看中我沉默寡言,行事谨慎,不问因由。
我一直尽忠职守,为相国奔走,只可惜司马所烦所忧,非旁人可懂,天下之大,也似无有能之士可与其分承一半。
司马常不自觉地问:“人生在世,为凡尘俗事所累,无人可得看破,得尝所愿者又有几人?到了权力的颠峰,享尽荣华之极至,是否已然无憾?”
快乐为何?痛苦为何?
没想到挣扎一生,仍尚未看得清楚。根本连方向都模糊混淆了,放眼望去,条条大道,康庄坦途,未必全是活路。
如果得到一些,又必失去一些,那该如何评断,这其中之是非对错,值与不值?
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看不透天机,堪不破红尘,只但求活得安稳,终此一生。如此而已。
司马每到此处,总是对我笑得凄然,并不解释什么。
反正说了我也不会懂的吧。
我心中怅惘,不知所为何事。或许只是司马寂寞的表情,让我心牵扯过一点异样的郁闷。
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轿子,里面坐着的那个人,大概不会晓得人间疾苦,世道洪荒。
他活得何等快意,永远高高在上,受人捧奉礼拜。
令人不耻。
不过这些与我何干,我忿忿不平,也无法改变什么。
当天晌午,赵清持已被安全接到相国府,并请进了东厢房内。
他抬头打量久违了的故地,阔别多时,不免又想起当日到府的情景。
这里有多少回忆?千回百转,如今又回来了。
我退出房外,只刚一转身,便听得婉儿在那东厢门外利落地上了锁。
我大惊失色,抓着她问:“婉儿,你在干什么!”
婉儿深深地看我一眼,只淡淡地回道:“这是相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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