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蒲烟还会担心:哪天他若是突然忆起,他俩这滑稽突梯的假象婚姻时,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但随着时日渐渐的过去,满足于两人世界的蒲烟,每每在新雨的深情眼眸中,逐步的卸掉自己的戒心。
如此深情,那么缠绵,只要偶尔望进新雨那宁静的温柔双眸,总要令她不由自主的想投入他的怀抱,她可以感受到那未曾有过的平和……缓缓地流进心底。
虽然自幼在宫中被姨婆和那些公公们给宠上了天,有着别的小宫女们所欣羡的好运道,但蒲烟却是孤寂的。没人明了她活泼明朗的太阳般外表下,有着总是雨季的心情……看多了宫中勾心斗角,使尽权谋只为争权夺利,蒲烟明白没人可以依靠的苦处。姨婆也一再灌输她一个观念:在宫中这个只有阶级没有亲情的世界,谁手里掌权谁就是老大。但蒲烟一直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的却是--好想找个人依靠--可她一个身居禁忌最严繁的无依女子,怎敢奢望啊!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她心底的呼喊,也可能是老天爷怜她孤寂了大半辈子。所以,将这位英挺逼人的新雨送到她面前!放开心里的疑虑,蒲烟不再压抑自己内心充沛的情感,一古脑儿的将所有深情灌植在彼此间初生的爱苗……那天在树下躲雨时,巧遇到下山脚为贫民疗伤抓药的老方丈,他在问明蒲烟和新雨的处境之后,立即将他们带回山上的寺内安置。等新雨那些皮肉伤痊愈后,更指点他们迁居到山凹的这栋木屋定居。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依恃着身边自幼随身的许多稀奇珍宝,一一变卖,倒也让他们在粗衣淡饭中,得以过着悠游的生活。
但这种平静满足的生活,却随着新雨的时常被莫名梦魇纠缠,而逐渐地蒙上了阴影。对新雨而言,那些常不请自来、萦绕脑际不去的片段影像,是令他感到诧异不解的怪异残乱影像。
可每回听到新雨满头雾水的提起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抑或迎风中满楼红袖倚翠笑、駉駉骏马嘶鸣入云霄的景象,蒲烟总要为之心惊肉跳不已。他想起来了吗?
他就要想起来了吗?
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蒲烟只能更加倍的去爱他,这个在她生命中已俨然成为最重要的一部分的男人。多一分是一分,多一秒是一秒。只能在他想起一切之前,努力的把握住相处的分分秒秒,掌握住这不知是长是短的缘分!
揽着新雨颈子,蒲烟爱恋地盯着他浓密的发根、高挺的鼻梁、厚而棱角分明的唇,而后来到他有着道明显凹痕的下巴,食指沿着视线在他脸上缓缓游移。
「新雨,昨儿个不是说要到后出的月牙泉采兰花?你准备出发了吗?」指指她先前整理好的小鹤嘴锄和桶子,蒲烟强自将心思由这个令她越来越难以抗拒的男人身上拉开,对满脸于思的新雨绽放一抹极为温柔的笑靥。
「唔,待我将书册收好。我总以为这诗经内容是陈义过高的臆测之作,现在偕着妳隐居在此山涯水湄,方才明了这并非是托空之作啊!」将书册全收进那个柳编箧篮中,新雨不经意的说着。突地,进屋里的脚步陡地顿了顿,「咦?这么说,我以前亦读过诗经……」
「新雨,这诗书易礼,都是我们大宋童子的启蒙之物,连我都曾听闻师傅传道。」赶紧地跑过去,紧紧地以双手抱住他的臂膀,蒲烟神情极不自然地一再解释。
「噢,说得也是,那我们快些出发,天色有些阴,怕是又要下阵雨了哩!」抬起头望望越来越阴霾的天空,新雨揉着脑后那个鸽蛋般大小的疤,皱起眉头。
「新雨,你的头又疼了?」
「还好,我们快点去采兰花吧!说是要给妳当生日礼用的,倘若太晚去,怕要给这急风骤雨给打坏了。」握住蒲烟的手,新雨兀自挤出抹牵强的笑容,拿起工具,和她一起往后山的小径走去。
在他们俪影刚离去没多久,树林顶端咻咻地掠过几道红影,待尘土和满天凌乱的叶片归于平静,只见四位一式红衣裤装扮的女子,心事重重地围坐成圈。
其中一个往已经见不到新雨和蒲烟身影的空荡小径瞧了几眼,转头问其中一位,「大姊,妳还是觉得应该让侯爷回到大宋?妳看他跟蒲烟夫人感情忒煞的好,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是啊,大姊,既然侯爷已忘了他原来的身分,必然也已经遗忘了他的任务,我们……」
「唉,这不是他忘记了就可以作罢的!他身为逸心侯,又深受皇上宠信,交付他如此重责大任,咱们大宋的安危几乎是全系于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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