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焰整个人怔在他的话里,他的眼眸停伫在冷天色在月光下显得阴森的脸庞上。
「什……么?!」老九已经开始动起来了?他,真的要为舒河只手遮日吗?
「在东内想办法在生计上头另起炉灶前,你们是等不到东内运粮来此的。」冷天色缓缓将朝中最新的讯息告诉他,并且奉上谏言,「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指望律滔来救你,因为若要论手段,律滔不见得能斗得过怀炽,因此在短期内,东内将无法提供任何粮草给你,而西内或是南内,当然也不会对你施援手,他们全都在等着看你的败北。」
野焰设法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怀炽他……是认真的?」那个每个人都最疼爱的皇弟,那个一直都是兄弟里最聪颖、最有野心的皇弟,他不会忘记他们还是兄弟吧?他不会为了大利,而忘了手足之情来个手足相残吧?
看箸野焰充满期望的眼眸,冷天色不禁觉得自己很残忍,很不忍心打破他的天伦之梦。
他吸口气,「怀炽在投奔舒河的那一日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野焰紧屏着呼吸,并将双拳握得死紧,像要准备抵抗着什么般,又像是想要让由自己坚强一点。
「他要当一人之下的天下第一臣。」
「天下第一臣……」野焰神情落寞地松开掌心,悠远的自答声,在春夜里听来格外心伤,「他是认真的……」
他知道,怀炽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代表怀炽定会全力以赴,在大功未竟之前,怀炽绝对不会放弃或是松手,因此,任谁也不想与怀炽为敌,更不想见识到怀炽在文弱的外表下,那颗其实蕴涵了无限欲望的野心。
冷天色再度把东西交给他,「倘若你不收下刺王的这份心意,只怕就无人会对你伸出援手了,而雄狮大军,也都将要因你而饿死在西戎。」
他淡淡地问:「伏罗的粮草,是铁勒命人烧的?」从伏罗被烧粮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在怀疑了,只是,在冷天色特意送粮来此前,他都不愿去相信铁勒会为了他而派人这么做。
冷天色搔着发,干脆把他所不知道的细节部分全盘托出。
「在接到你的粮草被人烧了的消息后,刺王就叫我派人去伏罗晓粮为你断去敌军来袭的后顾之忧,好让你全心全意的处理粮草的事宜。而在烧完伏罗的粮草后,我又随即奉命回到京兆为你纳粮,拖了半个月,这才把刺王交代的事办成。」
野焰紧缩的心,在胸腔里跌跌撞撞地,被他的话语打散得七零八落,迟来的救赎,反而让他泥足深陷。
曾经,那道影子是他的心中之痛,是他驱不散的阴影—但在粉黛介入他的生命后,他开始悄悄对那道影子改观,但他还是有点犹疑,可就在他仍犹疑不信时,为什么又要让他知道这些,为什么要让他分不清、心中的爱恨呢?为什么要让他像具泥人,任那道影子的主人揉捏他的心情?
「告诉我……」他的眸光四处飘移着,无法找到一个定根之处。「为什么他要晚了十年才来展现他的手足之情?」
「他一直都很照顾你,虽然方式不是很正确。」不是他要循私为铁勒说话,但他所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那个对情感很笨拙又冷漠的铁勒,的确是很挂心这个八弟。
夜风轻轻吹拂,沁凉地掠过心扉,有春日的温柔,也有冬日的寒意。
在今夜之前,他的回忆是没有生命的,他总认为一个人活得很孤单,就必须活得比任何人都来得坚强,可在今夜之后,他的回忆有了生命,让他不得不回过头去看那些他一直不愿想起的过往前尘。
自丧母,被父皇送至北狄之后,他的人生旅途中,便多了一个与他靠得最近也离得最远的皇兄,用冰冷的眼神扶养他长大成人,用冷血训练他一身的本领,用残忍来锻炼他的意志、激他不断去追逐……而现在,却多了一份掩盖在冷意下的温柔?
是粉黛说对了吗?是不是就是因为粉黛太靠近他的心,所以,她就能看出他所需要的是什么,所在盼望着的是什么?粉黛她……他的眼瞳四下游转,她人呢?像这种时候,他才发现他极度需要粉黛的存在,需要有她来平抚他激越的、心绪,唯有她的水眸,才能让他觉得安定。
〔这次铁勒会出手帮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斗不过宫争。」冷天色又再说出铁勒会插手的原由。「假若你是败在沙场上的话,那么,他连管都不会管。但若你是因为宫争而遭人设计导致失败,那他说什么都会帮你一把,即使这样会得罪他的亲舅舅独孤冉,他也会为你与西内全力卯上,毕竟你才是他最亲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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