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绣花呀,给姨娘瞧瞧好吗?”
“你可别笑我。”
“怎么会呢!”崔香琬笑著接过那条淡黄色手绢,只见横斜的疏枝上几点寒梅,光瞧著便彷佛已闻到幽淡的一缕梅香,使人爱不释手,不禁喷喷称奇:“怎么同样是一双手,十根手指,长在你身上便像仙人指似的灵活、能干,做什么像什么,从没半分差错;我的呢,又粗又笨,中看不中用。”
“姨娘说笑了。”弄雪没有自得之色,柔静地等她欣赏够了,才接回来收尾。
崔香琬实在很喜欢这姑娘,可惜她的能力有限,即使有心帮助弄雪,又怕弄巧成拙,反使得夫人更加亏待弄雪。
细瞧弄云的长相模样,有时她不禁会想,难怪何夫人处处看弄雪不顺眼,专爱找她的碴儿,实在是因为弄雪太显眼了。
夫人亲生的掌上明珠何初蕊,亦是形容高雅、气质绝伦的美人,自信貌比玉娇,体态婀娜多姿,只可惜,她的身边有个何弄雪。
初次见到弄雪的人,总会目不转睛的凝望著她,根本忘了屋子里还有其他女人。
她美得无法隐藏,娇艳夺人之目,神韵摄人之魂,如似用白玉雕琢成的人间仙子,温润秀洁是其质,柔美清绝乃其躯,天香国色的绝世之美,让见过她的人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记忆中,崔香琬不曾见过何弄雪笑上一笑。
弄雪是不笑的,却没有人感到太奇怪。或许因她天生自有一股静蕴恬雅的温婉气韵,教人欣然感受到她的柔顺可亲近,而非冰冷寒人心的,不笑,无损于她的美、她的柔、她的娇,所以也就无人去深究缘由了。
崔香婉暗地对弄雪抱以无限的同情,进何府十四年,亲眼目睹弄雪在夫人和初蕊的欺负下成长,换作是她,她也笑不出来。
她不敢管夫人的所作所为,只有暗叹在心。
“弄雪,昨晚的团圆宴十分热闹,你怎么没去呢?”她欲逗弄雪开心,满是兴致的说:“老爷这次上京回来,身旁多了位贵客,你猜猜是谁?此人非比寻常,就是二十岁即考中进士,而且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初蕊她大姨妈的独生爱子,夫人的好外甥,也就是你的表哥,姓曹名修字功霖。”
弄雪抬起头,凝视崔香琬愉快的脸,不明白她为何解释得这么详尽。大娘的娘家亲人每次来访,大娘总是支开她,将她视同外人,而弄雪也对那群势利的亲戚没兴趣,不来烦她最好了,乐得轻松。
“昨夜,老爷吩咐在水阁设宴,名为团圆宴,其实是藉全家团聚之名,让曹少爷和初蕊见上一面,如此才不致遭人非议。老爷还请人来唱戏,只不见你去。”
“我人不舒服,在房里休息。”弄雪恬适地说。
香琬微一沉吟,已然明白,定是夫人派丫头去告之弄雪不必赴宴。她是在防范弄雪,因为弄雪太美,而她又太中意曹修这个女婿人选之故。
崔香琬真为弄雪感到难过,好的东西永远轮不到她。不知她心里怎么想?是否存有不平之念和愤慨之心?
然而,弄雪仍是她所熟悉的何弄雪,似一株娇柔美丽的海棠花,带著三分抚媚的依人神态,冰肌玉骨,暗香盈袖,但是,又有谁真花了解海棠花的心事呢?
十七年了,何夫人蓝月凤一直没法子接纳这位庶出之女;弄雪降生于何府,著实是对她的尊严一记狠命的打击。
蓝月凤本身妒心奇重,弄雪的生母柏姬只是她身边一个陪嫁的丫头,被何进绅看上,和她这个正室大人同时怀孕不说,而且比她抢先一步提早生产,蓝月凤一时气不过,郁怒攻心,动了胎气,阵痛三日三夜险些死去,最后虽然母女均安,却因伤了身子,从此不能怀孕。
这夺夫之恸,断嗣之悲,化成一把熊熊的恨火燃烧著蓝月凤的心,她真恨极了柏姬!低贱的婢女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已是该死,竟胆敢与位尊荣宠的夫人一别苗头,抢先生下何府的长女,又害苦她从此不能受孕。她绝不原谅这个贱婢,她也要狠狠地撕裂柏姬的心,将柏姬赶去厨房,隔绝她们母女,从此不准柏姬再踏进正屋一步,由上房的贴身丫鬟贬为最粗贱的灶下婢。她要柏姬从此与灶灰为邻,要她成天蓬首垢面,好比掉落泥淖中的鲜花,看她如何再去勾引男人。
为挽回颜面,蓝月凤为自己生的女儿命名“初蕊”,暗喻何初蕊才是何进绅名正言顺的长女。若不是算命仙铁口直断说何初蕊的生辰八字太好,乃是诰命夫人的贵相,只怕两名女婴的生辰也将被暗中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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