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哪点对咱们有利啦?」宋玉郎挑高单边眉形,一副「拜托,请说重点好不好」的模样。
「哎呀,好好,长话短说、长话短说。那白衣男子在张胡子手下救起悍丫头,见事迹败露捉著她就跑,毫不恋战。乌篷船大举来侵,他老兄倒是隔岸观火,明摆著不相干,而後的事,灿爷也亲眼瞧见,他跟金鞭霞袖是同夥的。」接著,他双手一拍,「由此可知,滇门组织不够团结严谨,本来嘛,它的门众太过复杂,各部族又有不同的习俗和生活方式……」
「嗯,所以……咱们就以逸待劳,任他们搞内哄、狗咬狗,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宋玉郎做出结尾。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眠风不住地点头。
听在耳中,容灿不予置评,对著眠风颔了颌首,神情却是一凝,起身,他步近木墙边,揭开圆形洞窗,清冷的秋意透进舱内,神清脑醒。
就由著他们自相残杀,若无法制衡,唯有强者生存。
但不管是沐开远抑或楚雄,这两股势力对漕帮的兴趣全在於火药,他所要在乎的唯有此点,该花心思部署的也仅就此项。
那苗族女子的安危如何,干他底事?!
她高兴投入谁人怀抱、高兴对谁展露笑靥?他管不著,也不想管。
她自放纵她的,一朵滇门的火焰花,热切而自顾地燃烧,是存是灭,又与他何干?!
他不自觉握住右腕上的银环,是一份极不甘愿的牵扯,枫林湖畔歌音幽然,他竟忘记问她如何取下此环。记忆不仅如此,还有横贯掌心的三条刀痕,那小脸埋在大掌之中,软唇吮吻得湿润热灼。
我只是想唱歌给你听的……
柔软的语调钻入脑中,掌心再度紧握成拳,关节噼哩咱啦爆出巨响,吓得眠风差点扑进宋玉郎怀中,很想两人抱在一块发抖。
此时——
「我说不要!这儿没有女人,没谁需要这种东西。你快走啦!」外头甲板上,赴云不知同谁闹著,正值变声的语调带了点尖锐。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一连串番话,听不懂。
少年忍著气,再次强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外加比手画脚。「我说,我们这艘大船,对对,就是这艘,你现在站的这艘,这里做事的全是男人,没有女人,所以没有人要买你的东西,用不上的。」他指了一条路,是今日许多弟兄投奔的方向,他尚未去过,但以後总是会去的。「往那里走,一直走一直走,有很多姑娘,这些胭脂水粉、梳子钗子她们会买。」最後比了掏钱的动作。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有听没有懂。
「不不,不是我要买,是姑娘会买!」天啊!赴云挫败地抓扯头发。
眼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缠头巾,身著异族衣裙,他分不清她是属於哪一族的,怎会流浪到两湖这儿来?还一句汉语都不会,比萝卜头还难沟通,简直是鸡同鸭讲、长白山变长江。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布满风霜的褐色脸庞,眼睛带著乞求,由赴云烦躁的脸上转向,对著他身後的男子继续叽哩咕噜著。
「灿爷——」赴云掉头见到来人,眉愁成八字,瞥到眠风躲在後头,对著自己一瞪眼,做出个抹脖于的动作。呜呜!惨了!
妇人瞧容灿直直盯著,默不作声,以为对自己的货感兴趣了。她大喜,乾脆将肩上的扁担卸下,两边的大篮子装满杂货,她拿起几样兜到他鼻下。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热情推荐。
没人知道容灿在想些什麽,表情古古怪怪、若有所思。
半晌,他抬起一只手格开那妇人递来的杂货,声音持平地回答,「我尚未成亲,没有媳妇,不需要买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接著目光稍转,「你背上这把琴——」流利的苗族语言吐泄出来,只差音调不够柔软圆滑。
见容灿肯出面打发,赴云抹掉额上冷汗,嘘了一口气,明明会叽哩咕噜却现在才出来叽哩咕噜,唉唉——
卖杂货的妇人却是一怔,未料及会听到苗族语,她眼角笑纹加深。
「这是三弦苗琴,我父亲曾是制琴师傅,这把苗琴是我自己做的。」
容灿抿唇不语,一把苗琴荡得他神思飘离。
「你喜欢弹琴?」妇人问道。
「我不会弹。」他回得极快,眉聚拢了起来,彷佛弹琴不该是男子汉大丈夫做的事。
妇人笑著。「苗族男子弹三弦琴、吹笙歌,向心怡的女子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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