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涪耆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送瑶里千珠和赫连岳由崖洞出魔鬼沼泽。一路上阎涪耆对瑶里千珠赔尽小心,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只是赫连岳却自始至终没有理睬过瑶里千珠。千珠心中惨然,眼看崖洞山路将尽,出了这后山,就绕过了沙漠直接抵达楼兰边境,她去尧熬尔、他回楼兰揄泥城,两人就即将分道扬镳。她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不说明白的了!
她示意阎涪耆一行人避开,要单独和赫连岳说话。赫连岳缄默不语,并没有开口拒绝,只是冷着脸面对山壁立着。
千珠痴痴地看着他的侧影发了一会儿怔,终于幽幽地开口:“岳,你又恨我了,是么?——说不定,还想杀我了,对吗?”
赫连岳剑眉紧蹙,冷冷地说:“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你?”
瑶里千珠心旌摇摇,颤声说:“岳,你不怪我骗你说申屠兰是内奸吗?你不怪我参与了暗杀你弟弟的阴谋吗?”她声音微颤,患得患失,既希望他刚才那句话发自真心,又怕他反语讥讽。
赫连岳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回过头来。那双亮如点漆的黑眸子黑得深不见底,仿佛惋叹又仿佛愧疚,徐徐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你!”
瑶里千珠一阵狂喜,几乎以为他就要吐露爱意,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把她从狂喜的巅峰打落深渊!
“——你三番四次救了我的命,我怎能下手杀你?”赫连岳已完全别过脸来,冰冷的黑眸子炯炯注视着她,“你可能对我是真心相爱,但这种爱,——我消受不起!你多次欺骗我,而且手段狠辣,野心勃勃。我绝不会爱上你这类女人!”
“……可是,”瑶里千珠泪眼盈盈,颤声说道,“昨天,你还亲口承认爱上我……”
赫连岳厌恶地别过脸,冷冷地说:“别装出这副样子,我不会再上当了!我最初就是因为以为你柔弱无依、楚楚可怜才产生那种错觉。我爱的是申屠兰,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申屠兰!她才真是冰清玉洁、纤弱堪怜。我爱的就是那类女人!你瑶里千珠爱上了我不假,但你绝不会这样动不动就流泪啜泣,你只是要博取我的注意而已!那就同你骗我申屠兰是内奸一样,只是一种手段一种方式。真正的你,临危不惧,机智过人,最擅于玩弄权谋。那是我最讨厌的一种女人的类型!”
瑶里千珠柔肠寸断,一张玉靥苍白如纸,却说不出话来。赫连岳冷冷地凝视着她,续道:“你爱我是真,却使用种种手段,我无法忍受!再加上你谋害了复,与我仇深似海。只因为你救过我多次,我放过你、不杀你。但出了这个山洞后,你我恩断意绝、永不相见!”
瑶里千珠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晌,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她苍白的玉靥还残留着泪痕,这明媚的微笑却似阳光照亮了明彻的眸子,憔悴的颜容顿时焕然生光。她微启朱唇,柔声吐字:“岳,你瞒不了我呢!你为什么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以前可从来没像这样过。你否认不了的,你爱上我了,你真的爱上我了呢!你想说服自己,所以数落出这么多理由……不错,你内心爱的是那种楚楚可怜、柔弱动人的女子。可是,你已经为我动心了,就在不知不觉中……或许这份情还不够深……我不会死心的。你等着吧!我还会再来到你身边的!我就是那样爱人的,用手段也好,耍心计也好,我一定会让你承认爱上我的!”
她甜美的微笑令赫连岳心下震颤,说不出话来。就在他怔忡时,自信的少女娇笑着跑远了,离开了他的视野……他心中迷惘,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弥漫了心田。这是生命不得不使用的武器
为了求得珍惜求得怜爱
给那渴望生长渴望繁殖的躯体
——[台]席慕蓉《备战人生》
血色的斜阳泛出万道霞辉丽彩,笼罩着黄昏中的大草原,西方天际染作一片绯红。长风徐来,卷起层层绿浪,翻涌不绝。
瑶里千珠一身匈奴女装,仍是艳红夺目,策马徐行。与她并辔而行的是匈奴王室装扮的华服青年,二十三四岁年纪,高挺俊伟,肩宽腰窄,浓眉虎目,正是匈奴的三王子斛律襄。
美艳绝伦、风情万种的斛律琳也换了匈奴王室装扮,与丈夫瑶里郭故意落后几步,也是并辔而行,笑吟吟地看着前面一对小辈。
瑶里千珠自鬲昆族聚居绿洲返回尧熬尔族途中,就遇上了启程前来匈奴的父母。匈奴王斛律礼酒后堕马猝死,未及传位就一命归天。大王子斛律晋立即拥兵自立。但他平日作风强硬,也得罪了一些族中老臣。这些旧贵族势孤力单,无力与抗,但仍劝得斛律晋暂缓即位,举行名义上的推选仪式,趁此期间通知了斛律琳。她是匈奴王斛律礼唯一的妹子,未嫁之前在匈奴王室呼风唤雨,手握重权。即使政治联姻嫁给了瑶里郭,但她在匈奴王室中仍有极大的影响力和震慑力。当然,她闻听哥哥骤亡,王室中大王子、三王子双雄并立,争持不下,王室一时乱作一团,心中窃喜,存了趁火打劫的念头,想从中取利。于是斛律琳和丈夫一起欣然前赴匈奴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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