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空曲(8)

2025-10-08 评论


兆纲则是睡不箸,他太兴奋了,由旅行的第一天起,他就显得精力旺盛,今天更是如小猴子般毛躁。

「娘,夏大哥实在是太厉害了,打了十鞭,连叫一声都没有,他真的不痛吗?」他问。

「人心是肉做的,哪能不痛?是你夏大哥意念强,能忍得,一个男人长大了就要如此,能威武不屈,才会有出息。」吕氏适时的教导他。

兆纲不想母亲又扯及孔子、孟子,於是走到姊姊的身旁问:「三姊,你觉得呢?你喜欢夏大哥的男子气概吗?」

这是存心教人尴尬嘛!但兆纲的表情却是一派天真,才十岁的人,怎麽会懂得她那少女的心思呢?

采眉放下绣针,故意板起脸孔说:「什麽男子气概?那叫做惹事生非,被夏伯伯打了,那是活该!」

兆纲不懂姊姊的羞赧及矛盾,小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忙问母亲说:[娘,怎麽会活该呢?夏大哥不是为了救人吗?你说木板上绑的是坏人,但他们是冤枉的,夏大哥不是该帮他们吗?」

「夏大哥没有错,你三姊是说著玩的。她的意思是,都三更天了,你再不睡的话,她也要打人了!」吕氏笑著说。

此时,采眉恰完成荷包上的最後一个字,那粉青色的「彻」字,勾挑著俏皮的尾色,带有几分两晋文土的味道。

「给我,」才看一眼,兆纲立刻被那颜色及梅图吸引了,「姊姊的荷包送我,我就去睡。」

「兆纲,你这是巧取豪夺,不可以的!」吕氏立刻变了口吻,严厉地指责。

「娘,给他带著吧!」采眉的心情又突然改变了,主动将荷包系在兆纲的腰间说:「他也是图个新奇,如果这荷包能让他今晚不作噩梦,戴著也好。」

兆纲可高兴了,他向来最爱三姊帮他做的小玩意儿,像香囊、玉佩结、帽带和小坠子等,都比市街坊间卖的还要精巧。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摸著梅花图,终於慢慢地睡著了。

吕氏熄了灯,在黑暗中对采眉说:「对於你方才的话,我倒也有些感受。怀川这孩子是有些年轻气盛了点儿,三年前在北京太学时,就因为看不惯而正面和严家的人冲上。现在也该是十九岁了,却丝毫没收敛,又和官府对上,唉!把你许给他,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

「娘,什麽放不放心嘛!他又没有不对……」采眉说到一半又停下。

「你不是说他惹事生非,被打活该吗?」吕氏说。

「娘,那是逗兆纲的,夏家的事,谁管呀!」采眉将睑埋在锦褥中,急急地说。

「当了夏家媳妇,自然就要管罗!」对於这最小的女儿,吕氏心中有著更多的不舍,「那个夏怀川,才气纵横、胆识过人,但也十分不羁,若没有几分手腕,你这个做妻子的还真管不住他。」

采眉不想回答,假装睡著。

「一个正直不屈的男人不好当,但做他的妻子更苦,这时就要靠你的温婉贤淑来化解危机,别落得像杨继盛夫人一样的下扬,披发执状纸的跪在宫门外,哭天悲地的想救丈夫,却无人敢理睬……」吕氏不知自己为何会提到这桩三年前的冤事,心想,女儿可能是太累了才不应答,大概已沉入梦乡了吧!於是,她也喃喃地也阖上了双眼。

采眉将头伸出被窝,望著透过窗牖那细柔的光,是秋夜里的圆月,像个银盘似的挂在墨黑的天空中。这一晚,月和星都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仿佛会说话般,与她眨眼凝睇。

她再翻个身,想克制自己的思绪,但在屋的某处,那受了伤的夏怀川仍盘据著她的心田。

没有模样,高或矮、胖或瘦、手长或短、脸窄或宽,她都不知道,比涅盘经里提到的「众盲摸象」还糟糕。只有他的声音,如穿山越岭的钟声,低低的、沉沉的,引领著树芽伸展的那种润泽,轻敲著她的心。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说:「我就想鞭出个正义和是非曲直来!」

他就真不怕鞭抽入骨的疼痛吗?而这样阳刚粗莽的男人,面对女子时又是何种面貌?会温柔体贴吗?可别像元曲中那些梁山泊的英雄,浑然野性未脱的脾气不会这麽惨吧?夏家虽是稍重武略,但亦强调文修,瞧巧倩一副闺秀模样,夏怀川也多少是个翩翩佳公子吧?

至少,他的声音语调令她觉得很舒服……采眉的一颗心,就在这辗转中,忽上又忽下,直到月亮落到林梢後,她的疲倦才悄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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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东跨院有几棵梧桐树,巴掌大的叶子,在秋风中不时地两、三片飘落,枝桠间已失去了夏日的浓绿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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