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陆上女神,专门收妖的,据说她和海上的妈祖都是观音娘娘指派降世的。」燕姝回答,「後临水夫人怀胎时,和妖怪斗法,斩了妖怪,自己也难产而死,死时立誓要帮助所有的妇女平安生子。」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很像我们村里人拜的陈大奶。我们若要求子、安胎或趋邪,都是找她,可我还不晓得她有名有姓哩!」曾妈恍然大悟的说。
「嗯!陈大奶很可能就是临水夫人,但她的庙并不多见,哪天我倒想去参拜一下。」燕姝说。
「燕姑娘能到我们村里来,可是大事一桩,我们村人可有福气了。」曾妈话说一半,忽然抬起头,看见榕树下的人,忙嚷嚷,「嗳!俞公子又来看你了。」
燕姝望向窗外,那正漾著一脸憨笑的,不正是俞平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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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波,是俞大犹的第二个儿子,向来随父亲由浙江、福建到广东征讨倭寇,他此刻卸下盔甲车装,身著一袭百姓布衣,少了平日的威仪,多了一份大男孩的味道。
若按规矩来说,翁家内院,俞平波是不宜进来的,但他和燕姝实在是太熟了,俞王两府为闽地世交,也差不多算一起长大的同伴。
特别是四年前在京城时,两家有意结亲,想为两人文定,偏偏严世蕃的儿子严鹄插一脚,欲强纳燕姝为妾,燕姝倔强不从,并以暗藏的匕首划伤额头,表示自己不嫁的决心。
「好!你说的,只要我严鹄在的一天,你就别给我嫁人!」严鹄对著血流满面的燕姝说,甚至撂下狠话,「若是谁敢娶你,我保证他第二天就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十五岁的燕姝无惧地瞪著他,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勇气,柔弱的身躯暗聚著铁石般的意志,彷佛亡母在她耳旁说:「在那种困难的情况下,你都能呱呱落地,那世间的狂恶,又何足畏惧呢?」
俞大猷为人耿直,原不怕恶霸,但他那时因案被夺职,千方百计凑出三千银两贿赂严嵩,才免於一死,哪敢再得罪严家!
王家方面,王伯岩因妻子与胡宗宪的儿子通奸,他愤而杀了妻子,又伤了胡公子,一时间成了朝廷钦犯。王家惶惶如落水狗,又哪有胆再蹚是非?
因此,燕姝和俞平伯的婚事缺了天时地利,谈不下去,也只有不了了之了!
回到福建,两人再相逢时,燕姝早已习惯守清不嫁的想法,单纯的视俞平波为兄长。但俞平波对她情有独锺,每每趁妈祖宫庙会,就自愿代表俞家军到浦口共祈海陆平安。
燕姝微笑地走入院子,高兴地喊声,「俞二哥!」
俞平波凝望一身淡青衣裳的她,盘上的发髻只系了一条靛蓝带子,整个人素净如莲。论五官,她长得并不明艳,没有一般女子娇怯或妩媚的风姿,她的好看全在神韵,淡如清风明月,淙淙秀水,让人再舒服不过了。
「庙会过了两天,我以为你带兵回福州了。」燕姝见他没反应,於是说。
「我又向父亲延了两日。」俞平波回答,「我刚才和翁世伯寒暄几句,他说你从明天开始,要去『碧霞观』住上一段时日?」
「是呀!观里的师父要为碧霞元君持斋祭,特别允许我去学习,算一大荣耀呢!毕竟我什麽都不会,徒挂个虚名,还非道中之人。」燕姝微微一笑说。
「我不喜欢你当『观音』,更怕你接触道观佛寺,好像离我愈来愈远似的。」他一向跟她无话不谈,很自然便流露感情,「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这心愿至今未变。」
对他的告白,燕姝也不觉唐突,还开玩笑地说:「有我当妻子才倒楣哩!你忘了临水夫人是怎麽死的吗?」
「别拿那故事来吓我,你又不会斩魔收妖。」他说。
「那……你不怕严鹄取你的项上人头吗?」她继续说。
「怕什麽?严家倒了,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严鹄都自身难保,早管不到我的人头了。」他皱著眉头问:「你还顾忌他吗?」
「我才不怕他呢!他是奸险小人,奈何不了我的。」燕姝耸耸肩,「只是我告诉过你的,婚姻之事,已不在我的生活考量内。」
又碰了一鼻子灰!俞平波闷闷地说:「一个女孩子不嫁人,哪有终生的依靠?你以为真能当一辈子『观音』吗?你不要被那些村夫愚妇的信奉耽误了。」
她收起脸上的笑,转为严肃地说:「俞二哥,我一直当你是兄长,才会说出心里的话。从小,我就有一种感觉,我王燕姝到这人世来,一定有比结婚生子更重要的任务,我虽然不敢自比临水夫人或天妃娘娘,但我必能帮助一些人,必有自己的使命。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可惜我不配做你俞家的媳妇,但愿你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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