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些话!每见她一次,就愈觉得她不属於他。但俞平波仍不甘愿,只要她一「剖心」,他就想逃避现实。
「别再提了!」他心烦意乱的扯落几片榕树的叶子,「对了!我今天来,主要是给你带一首诗的。」
他迅速地从腰间囊袋,取出一张纸笺,上头写著密密麻麻的小楷书,共四十句的五言诗,两百字,笔法有些粗拙歪斜。
燕姝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惊呼,「你找到丁儒的『归闲二十韵』了!」
「是县衙里的典吏帮忙找的,我可是抄了好久,小小的一支笔,比拿千斤的刀棍还累!」看见她的欢颜,他心情大好,忙邀功地说:「看,这就是你记得的那两句,『茉莉香篱落,溶阴浃里闉』,茉莉和榕树,恰巧符合你庭院的景色呢!」
「太好了!这正是我爹在京城时,想念福建家乡常背诵的诗。」燕姝充满感情地念著,「……锦苑来丹荔,清波出素鳞,芭蕉金训润,龙眼玉生津;蜜取花间液,柑藏树上珍;醉宜薯蔗沥,睡稳木棉温;茉莉香篱落,榕阴浃里闉;霜雪偏避地,风景独推闽……这不都恰恰描绘出闽地的风光吗?」
他们极开心又认真地研究著,完全没注意到翁珮如,由月洞门轻巧地走来。
珮如表妹年方十六,小燕姝三岁,正是情窦初开时。她午寐起来,知道俞平波来访,便顾不了什麽,抿了抿朱砂胭脂,系上绣彩蝶的粉红裙,把自己打理得青春光艳,怯怯地来到表姊的院子。
她站了一会儿,偏偏那两人太专注於读诗,她眼眸一淡,不得不轻咳一声。
燕姝转过头,笑著招呼道:「珮如来,快来欣赏这首丁儒的诗,他描述的东西,我们宅院里几乎都有呢!」
「哦!我不知道俞二哥也在。」翁珮如假装惊讶地说。
那当然是骗人的罗!珮如早在去年初见他时,就为他的英勇折服,芳心暗许。可惜他是呆头鹅一个,眼里只有燕姝。而秉持著闺秀规范,她大门不跨,要见意中人难,更可叹的是,见了意中人还得装出冷淡无情的样子。
「这首诗是俞二哥特别抄来的,好让大家欣赏。」燕姝把纸笺递给她。
哦!是俞平波亲手写的,那非得要看了。珮如掩住急速的心跳,靠在表姊的身後说:「呀!真是好诗,那些龙眼、柑橘、荔枝和甘蔗都是我爱吃的。」
「还有芭蕉和木棉,不都是你窗前的花和树吗?!」燕姝指著那两句。
「对呀!芭蕉听雨最好,木棉花最可爱罗!」珮如笑咪咪地说。
俞平波很直觉地退後两步。每回看到翁珮如,他就觉得不自在,说实在的,他也形容不清那种感觉,只是她的眼波流转和举手投足,都很娇滴滴,细致如瓷器,怕一碰就会碎。
比起来,燕姝就没有类似的粉嫩娇气,从认识燕姝以来,她一直都是恬淡大方的个性,开玩笑或谈话间都不忸怩、不忌讳,特别容易相处,不必防来防去的。
翁珮如虽不正眼瞧他,却对他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知道他猛往後退,便有些不高兴,突然冲动地说:「好难得一首诗全是我熟悉的东西,就送我吧!」
闻言,俞平波脸都绿了,暗忖,翁姑娘来搅什麽局呢?这是他辛苦找到抄来的,想安慰燕姝的思亲之苦,怎可横夺?他急急地说:「不……好,我是说……字写得很不好。」
「不会呀!」珮如一心想称赞,「以一个军人而言,俞二哥的字不算丑了,而且,这首诗贵在其含义。」
她到底是讽刺,还是赞美?还用一个「丑」字?这首诗贵什麽关他屁事,又不是他写的!
偏偏这时燕姝又说:「珮如若喜欢,就送她吧!」
「可是……我……」两个女孩的目光一起望向他,害他口舌都打结了,一句话也说不完。
燕姝眼波澄澈,翁珮如目光盈盈,几令人无立足之地。他愈想愈没趣,点了点头後,就藉口说衙门里还有事,便匆匆起身告辞了。
见意中人离去,珮如的内心如七上八下的水桶,「砰!」地全部落地。她沮丧极了,怎麽她前脚到,他立刻待不住,後脚就走了呢?
燕姝似乎没丝毫感觉,还说:「你把诗拿走之前,先借我写副对联,你看『茉莉榕树』那两句,贴在我房门口,恰不恰当?!」
谁还管诗?他人一走,手里的诗也失去味道了。翁珮如的眼里有怨,忍不住就问:「燕姊姊,你到底嫁不嫁俞二哥呀?」
燕姝刚好走到门边,回过头,开玩笑似的说:「你忘了吗?我这『风里观音』是不能论婚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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