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狗的船来,你早就被俞大猷抓来祭海了。」迟风说:「你怕什麽?我吗?!你很清楚,我风狼再狠,也非趁火打劫之人。至於岛上的夷人,有我在,何须畏惧?」
到底何时,使风狼不但不责怪他的「背叛」,反而主动「求和」?这不寻常的举动令王伯岩有高度的戒心,无法遽下决定,看看几个副手,又看看妹妹。
燕姝此时仍沉浸在见到迟风的喜悦中。毕竟是年轻女子,虽立志不婚,专心修行,但情欲天生,一旦被触动,便如滔滔江流,禁都禁不住。
她暗中希望俞家军追来,但又想和迟风入东番岛,矛盾的情绪,连她自己也不了解。
正在举棋不定时,在较高处的守卫学著海鸟叫声,表示俞家军已朝这方向来。一急之下,只有坐著迟风的船去避难了。
迟风拦腰将燕姝抱上船时,顺便把穿了细链的金丝笼挂在她的脖子间。
他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眼底有满溢的情感。
燕姝在那一瞬间有被「套住」的错觉,但依然回他一个笑,十九年来最美丽的,一种女人给男人的,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的妩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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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风和王伯岩一行人在离开小屿时,被俞家军发现,双方在鹿仔港的外海有一番激战。燕姝仍躲在甲板底,听风声鹤唳,船摆浪狂,脑里想著,若迟风和伯岩大哥被捕,她一定要拚命力挺,绝不让他们重蹈汪直枉死的下场。
然「风狼」二字也非浪得虚名,俞家军虽人船众多,对付这些精於海战的舶主海寇们,往往是擒贼,却擒不到王。
几天後,一阵迷雾弥漫东番沿岸,海寇们乘机遁入内湾,踏进东番本土。俞家军船大,怕内湾水道迂浅,进去容易出来难,所以只能在鹿仔港前兴叹扼腕,大骂不已。
退守成功後,迟风由断箭裂矛中发现几块白布,上面都写著——
王伯岩,「风里观音」入海,已起民怨,请速送回,绝不以倭寇海贼之名论罪,且与本朝将士同功行赏。
「胡扯!」迟风愤怒地一块块撕碎,丢进海波里。
王伯岩在一路遁逃中,伤口更严重,在大员社的部落息养两日,才不再哀哀嚎叫。
大员社原是东番居民之一的西拉雅族,因和善热情,每有人来,即叫「大员」,是客人之意,也因此,海上来往的海盗商旅们,都习惯称之为大员人。
大员人个儿短小精悍,皮肤黝黑,一只眼深而大,男人穿耳洞,女人断牙齿,喜欢在身上带矢镞、鹿角、贝壳及羽毛等饰品,和吕宋及浡泥一带的土民颇为相似。
迟风第一次是随义父汪直来的,他们救过一群受倭人欺凌的大员人,才被他们视为永远的好朋友。
此刻,他坐在竹茅编筑的屋子里,暖暖的风由隙缝吹进。矮桌上堆著鹿肉、熟谷、甘薯,还有两大竹筒杂米酿的酒。
「我都吃怕鹿肉了。」王伯岩摇著芭蕉叶,眼看篱外飞过的一只蓝紫锦雉说:「我恨不得烤了那只鸡来吃。」
「小心你的人头,东番人是忌吃鸡的。」迟风提醒说:「该可怜的是你妹妹,仍坚持吃素,几乎没什麽能下肚。」
由他这头望出去,男人们在制镖截棍,因狩猎季节又快到了。更远处有一大木架,挂著排排的骷髅头,是战争得胜,表示战功。
他想起燕姝初见这些东西时,人几乎昏厥的模样。但她好像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会儿正在妇女群中教她们刺绣。
许多年前,大员人还以草织物遮身,後来也晓得以鹿皮和外人换布匹、簪环之类的物品。刺绣大概是第一次吧!因为少有汉人女子在海洋出现,而燕姝又是如此独特的一位。
她不嫌脏、不畏苦,不怕入瘴疠蛮夷之乡,是很容易和三教九流的人打成一片,更难得的是,她出身高贵,知书达理,不正适合他张士诚後裔的身分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一种从未对任何女人的牵肠挂肚,及若得不到就欲死的恋慕感觉。从她的船一离无烟岛,天地就变了色,孤独啃咬,他的风狼成了「疯狼」,名字亦如诅咒应验般,李迟风倒叫成「疯子李」了。
他愈看燕姝,就愈觉得她是十九年前,在妈祖和燕子护送下,注定要匹配给他的。她为他而生,不为别人!
喝一口热辣米酒,迟风开口,「你看过那批船货了,除了火铳枪,其他一分不少,够你在吕宋打西班牙和垦殖好几块地了。」
「对於你风狼的『好心』,我可不敢随便接受。」王伯岩仍警戒的说:「你到底要我做什麽?我这几天日也想、暝也想,总是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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