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严嵩的宠信已到纵容的地步,大哥觉得他很快就会东山再起吗?”徐氏问。
“他若东山再起,我们就完啦!”任传周忧心地回答。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子峻从容地走进来。
徐氏看着这文质彬彬、器宇不凡的儿子,心中有着骄傲,也有着些许的遗憾。
在她生育的三男三女中,就属子峻最有将相之才。自幼他就聪颖过人,较之木讷老实的大哥更得老人家的宠爱,且可喜的是,他个性敦厚,绝不骄纵,与兄弟手足情深。
稍长,父亲忙於仕途,家中的一些大事就落到他的头上,比如护棺回松江府、处理乡里田税……等。子峻不但不负众望,达成任务,更努力读书,不靠父庇荫,举人、进士一路的攀爬而上。
可惜,碰到严嵩奸臣当道,让他似锦的前程笼罩上一片阴影。先是科举,被迫韬光养晦,再来是逼亲,娶了茉儿。
茉儿堪称是个好媳妇,就偏有那种家世。徐氏犹记得,子峻娶亲前後的痛苦,甚至有出家当和尚的念头,而这半年来,虽然接受了茉儿,两人相处如夫妻,但子峻眼内的抑郁仍未散,他嘴里不说,但她猜得到他心里仍有太多不平。
子峻拜见父母後,任传周开口道:“你知道严家三堂会审的结果吧?”
“早听说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谈。”子峻回答。
“只判严世蕃和几个爪牙流放,等於纵虎归山。”任传周摇摇头,“不过,圣上旨意如此,我们也莫可奈何,为今之计,就是趁虎离京时,将他们的势力斩革除根,将来即使他们回来,也已大权旁落了。”
“这八成是舅舅的主意吧?”子峻问道。
“没错,他可不想直庐坐没几天,又被严嵩拖下来。所以,从现在开始,御史们便加强弹劾,举凡和严嵩有关系的,只要是涉及朋党、贪污及买官者,一律降罪,这也包括所有的姻亲在内。”
“我们任家也在名册中?”子峻立刻警觉地问。
“你可是严世蕃的二女婿呀!你不知道那个大女婿已被拿下乌纱帽了吗?”
“他是罪有应得,但我们和袁家又不同。”子峻白着脸说:“大家都应还记得,大婚之日,锦衣卫是如何列队,我们又是如何被逼的!”
“但偏偏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这麽想。”任传周无奈的说着,把桌上一册摺子给他看。
子峻逐行读下,陡地青筋冒出。这纸页上,先说任家娶严家女,攀援富贵,再说子峻破格升编修及关说子峰调回京城诸事,用词之煽动,教人气结!
“简直是胡说八道!”子峻气得将摺子一摔,“娶妻非我所愿,这高侍郎可以证明;升编修和关说是严嵩一厢情愿,我也及时阻止了,怎麽能说我攀援富贵呢?”
“的确是欺人太甚。”任传周点点头,“我和你舅舅商量的结果,唯一能撇清的方法,就是……休掉茉儿。”
子峻的脑袋中闪过轰地一声。休妻?不!不能休妻,他有承诺,他答应永远不离弃茉儿的,而且……他也离不开茉儿啊……只是,这儿女情长之事,从来都启不了口!他紧咬着牙,好一会儿才说:“不……我不休妻。”
任传周瞪着儿子说:“不休怎麽成?那不就表示咱们当初是心甘情愿的结这门亲吗?到时别说你了,恐怕连我这侍郎都要保不住。”
“子峻,这桩亲事一直让你怏怏不乐,茉儿家犯大罪,你又有何不休之理?”徐氏也说。
“不!我不是袁应枢,绝不会在妻子有难时做出休妻之举,我的道德良心不允许我这麽做!”子峻义正辞严的说。
“什麽道德良心?这妻是休得有理,茉儿私自向严家买官和调职,就是犯错,你不罚她,人家就纠举你,你想清楚没有?”任传周不悦的低斥。
“茉儿是无心之过,她并不知道……”子峻涨红了脸说:“这……这就怪我管妻无方,我不能因此而休了她。”
“你不休她,一旦摺子到御史手上,你的大好前程会被毁呀!你真要为个茉儿放弃出将入相的机会吗?”徐氏没想到儿子的反应会这麽激烈,有些失措地劝道。
“爹,娘,孩儿相信三法司是公平的,没有人能因为我没做的事而定我的罪,我自会拿回我的清白,但不是以休妻的方式。”子峻更坚决地说。
“孩子,我明白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但……”任传周想再苦劝。
“爹,这就算我的劫吧!仕途官场也是有命数,我可以不要做官,但绝不屑成为袁应枢之流的人!”子峻完全不妥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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