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我已经替你烧好热水,先去洗个澡,之后早些去睡了。」她扶起春步,经过回廊,顺着弯曲的流水走去。
浣纱城内流水处处,终年水脉不歇,有些地上只消插上一根竹筷,拔起来后就涌出一线清泉。
方府内也有一眼泉,水清见底,水质甘冽,前代主母当家时,就交代用竹篱围好,让女眷们能在此戏水或沐浴。
夜深人静,水泉处半个人影都没有。秋意点上烛火,把铜盆搁下,去端热水。
春步泪水未乾,加上双手发抖,弄了好半天,才能把小袄袍脱下。烛火之下,她粉嫩的身子上,只穿着一件淡红色的兜儿,纤细而可爱。
入夜之后,水温骤降,她不敢下水,只敢先用泉水洗脸,一面解着兜儿上的绳结,兜儿解到一半,肌肤有大半已经暴露在空气中。她一面脱着衣裳,一面委屈地哭泣。
都是那个臭男人、都是那些臭书,害她——害她——
背后有声音响起,她回过头,脱下兜儿,以为是秋意端来热水。
「秋意,我——」话还没说完,她目瞪口呆。
走进水泉处的不是秋意,而是两个高大的男人,她认得出来,这两人是楚狂身边的夏家兄弟。如今,他们正瞪大眼睛,猛盯着她瞧。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秋意这才出现,端着满盆的热水,一边把竹篱门关上。「快点沐浴,等会儿——」咦,这儿人怎么变多了?
四人像是同时被点了穴,都僵在原地。
「你、你们——」秋意率先恢复,太过震惊了,聪慧如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我、我们——」夏始仁也忘了该说什么,很想礼貌地移开视线,但他的眼睛却极渴望再多瞧几眼难得的美景。
秋意急忙挡在前头,不许两人用目光放肆。「春步,快把衣服穿好!」
春步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蹲下身子,想拿起小袄袍,但衣裳早就湿透,而她初次被男人瞧见身子,既紧张又不知所措,湿淋淋的衣裳弄了半天,还是难以穿上。
「我——我——」她好冷、好委屈,这些臭男人不但害她被罚,竟还跑来偷看她沐浴——
愈想愈难过,春步唇儿一瘪、眉头一皱,竟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抱住胸前,转身就往外跑。
秋意又惊又慌,快步追去。
「春步,等我啊!你别哭啊,我立刻去禀明小姐,把那两个偷窥的坏家伙扔出城去。」她急忙喊着。
夏始仁跟着追去,眉头紧皱。「喂,你这么说,像我们存心躲在这里偷瞧似的。」他们可不是故意的啊!只是想来洗个澡,哪里知道这小丫鬟会窝在这里脱衣服?
秋意奔得飞快,脚下不停,把他抛在后头。「你们就是存心的!」
夏道仁跟在哥哥身边,叫道:「说话要有凭据,别冤枉好人啊!」
[好人?!」秋意哼了一声,觉得这两个家伙根本是恶劣到极点,做了坏事,这会儿竟还不认帐!
春步跑在最前面,手掩胸口,不停掉泪。
「呜——呜呜——我完了啦,被他们看见——我、我嫁不出去了——」她愈想愈伤心,眼泪掉得更急。
「你别哭,小姐会帮你作主的,别哭啊!」秋意连声说道,还回头瞪了夏家兄弟一眼。
两兄弟站在回廊边,被瞪得不敢跟上去,只敢看着两个小女人愈跑愈远。
夏道仁搔搔头,虽然被冤枉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那丫鬟哭得那么伤心,他心里也不好过。
「哥,她为啥哭得那么厉害?女人给看到胸部,是这么严重的事?」军中弟兄都是袒胸露背的,早就成习惯了,要是一被瞧见胸部就哭,那整座军营岂不是哭声震天?
夏始仁的眉头没松开,因秋意的指控而耿耿於怀。「我哪知道?我还不是第一次看到。」其实,烛火微弱,他也没看清楚。
两兄弟慢吞吞地回到南厢,没再交谈。等回到房里,踹开打鼾沈睡、伸腿搁在他们床上的枭帐帐主,这才躺平就寝。
只是,今晚一反过去沾枕就睡的常态,两兄弟瞪着双眼,久久难以成眠。
楚狂发现,要找到方舞衣,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打从大清早起,他就遍寻不见她的踪影。他本也不大在意,搬了两坛好酒到大厅,打算跟秦不换、北海烈共享,但仆人却说,那两个人不在府内。
仆人一边说着,还搬上两大叠的简册。
「小姐说,怕楚将军喝酒时发闷,所以交代过,奉上几本简册让您下酒。」仆人说道,还恭敬地替他翻开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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