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长胖了,桃红更丰满了,姬姑姑赞不绝口,连整天守在自己房里、坐在小蒲团上念经的老夫人的胃口也好转了,以前,姬姑姑给她送去的托盘上只有一碗清粥,现在有汤有菜还有饭。而安戏蝶呢,心醉神迷之外还感到惊异,谁能想得到这样香气四溢暖人心肺的汤居然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手呢?汤这么美味,身边的人如此贴心,生活这么美好,简直像一场梦般令人不敢置信。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开始寻找她、跟随她、围绕她,每天早晨,他都不能自抑地打开后窗,侧立一旁,偷偷地欣赏正在窗前梳妆的人儿。临睡前,这种情不自禁的行为又令他恼怒不已。于是,在她的面前,他总显得格外冷淡、粗暴、喜怒无常,惟有这样,才能掩盖在心底里暗暗滋长、涌动的柔情蜜意。可这一天,他又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大大地得罪了她。
当时,午后的阳光漫不经心地从窗外射进来,为收拾得极其精雅的书房镀上了一层金光;两杯郁郁葱葱的茉莉花茶放在临窗小几的两端,泛着幽幽的光;古铜香炉内新添了心字香,轻烟缭绕。若不是那粗犷的广玉兰树投下凝重的影子,几乎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动。
皇甫翩翩坐在几前,摆弄着文房四宝;他斜靠在对面的小坐憩上,津津有味地捧读一本书。记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他们俩有意无意地养成了在书房里消磨时间的习惯。
皇甫翩翩有些心浮气躁,因为已有好几天没有收到唐玉清的信;见不着信,思念似乎也随之减少了。这是当初她决定来这之前意想不到的。
“玉哥!玉哥!”
心头,有意识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笔下,勾勒出一个个不成形的字;抬眼处,是手捧书卷的安戏蝶:剑眉入鬓,鼻梁挺直,嘴角微抿,似笑非笑,那模样很纯净、很美好。忽然,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斜斜地对上了她的眼光,令她困窘不已。随手拿起一本书,举得老高,装模作样地看起来,顺便遮住了涨得红通通的脸蛋。
可是安戏蝶不饶她,从桌那边探过身来,要将她瞧个究竟;而她,只好佯装不知,低下头俯身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地趴着。
蝉鬓上斜插着一把龙纹玉掌梳,梳上有隐隐约约的楷体字。安戏蝶凑得更近,想看清楚上面的字,冷不防地,一股诱人的幽香从雪白的脖颈和圆润的双肩之中升上来……他的眼光渐渐灼热起来,胸口热浪滚滚。受了蛊惑般,他冲动地俯下身子,将唇印在她的颈间,想以此获取清凉。
皇甫翩翩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他的下巴,痛得他直抽冷气。这阵痛还未平息,脸颊上又遭了重重一掴。皇甫翩翩的眼睛里能冒出火来,扬起的右手停在半空忘了收回,直到嘴皮子快要咬出血来了,她才转身跑出书房。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搭理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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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原本过得飞快的日子,在皇甫翩翩看来,就变得没有尽头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戏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温暖的午后,以及曾在脖颈间短暂停留的炙热、柔软。天啊,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可以将这种事再三回味!她简直有些痛恨自己了。为了尽快地忘却这件事,她开始向姬姑姑学习织布、绩麻、炼丹、制药,还吃点小酒。
桃红却恰恰相反,恨不得能把时间留住。十天时间眼看着将尽,她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被褥下的小瓶子都快捂得发烫了。而那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了书房里的一幕,也清楚地看到了安戏蝶眼中闪烁的情欲,不由又惊又急。她隐隐觉得会发生某些变故,而她必须在变故发生之前抓紧安戏蝶,终于,在离开小洲的前一天傍晚,她温了一壶美酒,掺入不可告人的秘密,向安戏蝶的房间走去。路上,又碰到了姬姑姑。
姬姑姑笑着,不经意地弹了一下指甲,淡淡的白粉射入桃红的口鼻,使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姬姑姑笑得更愉快了,眼睛眯成了一双弯月。这弯月睁开的时候很敏锐,能够迅速地捕捉到事情的根本,比如桃红的春心泛滥、皇甫翩翩的苦恼、安戏蝶的挣扎。什么都瞒不住她。托着桃红的酒,她乐滋滋地道:“他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人,我怎么能不好好地帮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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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吃了姬姑姑的一小杯酒而已,怎么就热成了这个模样!皇甫翩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晕乎乎的,身体轻飘飘的,简直能飞起来!只是太热了,褪到全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亵衣,还是热得不得了。索性爬起来,赤着脚走出门,迎着徐徐微风,来到八角亭里。将脸贴在冰凉的丹柱上,还是不解热,心反而跳得更猛烈,仿佛能从胸腔里蹦出来。有一种需要越来越迫切越来越强烈,这需要也许是水,也许是酒,也许是人,啊,不管是什么,只愿能浇熄她浑身上下熊熊燃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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